第23章 一切从简
师人表被大家围簇在中央，四下张望，吩咐着台下的乔回圣，先不要着急照相。
开山小怪站在食堂门口，回头看看同学们一个个的在父母的陪伴下，笑颜如春。再转回头，食堂外寂静一片，空无一人，似乎，孤零零的他注定等不到了他要，他想等的人！
师人表喘息着来到开山小怪跟前，拉住他的手，看着泪光盈然的开山小怪，指指身后的人，柔声道：“义哥让我今天替他，你看可以吗？”
开山小怪摇摇头，像个恼怒家人冷落自己的孩子，撒腿跑了出去。
师人表何尝不知赵关予在开山小怪心里无可代替，可是他早说了赶不回来，难道大家高高兴兴的去照相，把开山小怪晾在一旁？
开山小怪的亲人只剩下一个姥姥，老人家去年年底来过一次。只不过，开山小怪对她没有印象，根本不和她亲近。
此次毕业典礼，学校给老人家带去了消息，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她却没有来。
柯许默怪自己的疏忽，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叫道：“谁嘴会说，哄哄去呀”
穆胥生见身边的同学们都看着自个，为难道：“他是发小孩子脾气，我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一干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衣着朴实的汉子跑了过来，他擦擦汗，一边喘息，一边环顾众人。
所有人彼此打量，以为汉子的朋友就在身旁。
汉子看着众人道：“谁是校长？”
师人表上前：“请问你有什么事？”
汉子说明来意，原来他是受开山小怪外婆的托付，来送点东西。
师人表从汉子手里接过一个塑料袋，轻轻打开。里面是个青色的手帕，手帕解开，一沓有些破旧的百元大钞出现在眼前。
汉子把手机递给师人表：“老人家要跟外孙说句话”
师人表接过电话，视频里一个奄奄一息，瘦的吓人的老太太躺在满是杂物的床上，她就是开山小怪的外婆。
看着手里的钱，再看看老太太脏乱简陋的家，师人表知道这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都包含了老人家对外孙的疼爱和牵记。
“老太太，你身体可好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老太太气若游丝，不久于人世，可师人表实在不知如何向她问候。
老太太用力的睁开浑浊的双眼，茫然了片刻，死死的看着屏幕，语声嘶哑的道：“好，好。我外孙子呢？”
师人表违心道：“他，他上厕所去了，我这就让人去叫”
铁顾征靠近手机，高声道：“我这就去叫”说完，退回了原位。
汉子看着铁顾征故弄玄虚，一时间不明其意，呆呆而立。
乔回圣拿出饮料，递给汉子解暑。
老太太挣扎着坐了起来，哀求道：“我就要走了，等我死后哇，这老房子还能卖点钱，到时候我让人都给你们送过去。只求你们，求你们看在孩子举目无亲的份上，管他一顿饱饭，别饿着他。老婆子我泉下有知，永远感激你们的大恩大德！”说完，她拖着老迈的身体跪了下来，一个头磕下去，再不起身。
华望率先跪了下来，其它的同学纷纷效仿。照顾好开山小怪，他们本就责无旁贷。
柯许默抹了把眼泪，拿过手机道：“姥姥，你放心吧，我不仅要让他吃的饱饱的，我还要给他找个老婆，你看看我，您老看看我”
老太太在旁人的搀扶下，直起身子，用尽全力看着手机屏幕，尽管她看不清柯许默的面目。
柯许默续道：“您记着我，要是我说话不算数了，您做鬼也别放过我”
老太太枯瘦的脸上有了一丝喜慰，喃喃道：“那我就能闭眼了，我外孙还没回来么？”
柯许默把手机翻转过去，颤声道：“回来了，您看，这不都在么？”
老太太道：“好，真好。你们忙，别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老婆子身上”
视频挂断，柯许默把手机还给汉子，问道：“我姥姥她是不是有病？”
汉子摇头，叹道：“人就是一盏灯，一旦熬光了灯油，神仙也难救。就是可怜老婶子一辈子，都没过上好日子”接过一名家长递的烟，“我就先走了，摩托车还在外面等着呢。等老婶子走了，房子卖了，我再把钱送过来”
师人表道：“你把钱都送过来，老人家的身后事怎么安排？”
汉子道：“她说了，一切从简”
师人表惊道：“一所村里的老房子能卖多少钱？还能怎么从简？总不能拿个凉席一盖，不买个棺材。我给你留个电话，到老人家百年之后，你给我打电话”
汉子记下号码，转身而去。
师人表想不出如何挽留，只得看着汉子的背影道：“谢谢你了，大兄弟”
武凡英这时拉着转怒为喜的开山小怪走了过来，冲师人表道：“可以开始了”
铁顾征疑惑道：“你怎么哄的？”
武凡英晃着手机道：“不是我，是义哥”
柯许默道：“老师，照相的时候我能不能不笑，我心情现在真的很不好”
师人表道：“好，我现在也不想笑”
一干人一脸肃穆的照完了相，乔回圣对师人表道：“老师，我们第一届的同学凑了点钱，在外面找了家饭店，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一起去吃个家常便饭”
师人表还未回答，柯许默道：“你敢越权？”
乔回圣笑道：“还请师弟赏脸”
柯许默的父亲柯谭道：“你们刚参加工作，再说我也安排好了”
乔回圣道：“叔叔就不要再说了。我们重生在华旭，当此大喜之际，怎么也得聊表下心意”
柯谭见乔回圣说的坚决，没有继续多费唇舌。
师人表也不忍违逆了学生们的心意，当下一干人有序的出了学校，坐上大巴，前往饭店。
饭店装修的不是很气派，但是绿植满满，看着分外雅致。
第一届的学员等在门口，等师人表下车，纷纷上前嘘寒问暖。
寒暄了一阵，大家陆续来到大厅入席就坐。
喧嚷的大厅安静下来后，一众家长派出干练精明的柯谭，让他代表所有家长说上两句。
柯谭见众意难违，推脱不得，便拿着话筒站了起来。
同席的人一起鼓掌，其余的宾客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柯谭咳嗽了一声，组织了一番语言才道：“我就代表一下咱们所有的家长，表达一下心声。首先肯定要感谢校长，要不是他创建了华旭，那这些误入歧途的孩子，只怕，只怕以后没有一个算人的。就拿我儿子来说，在他进入华旭之前，我天天担惊受怕，我怕什么？我怕白发人送黑发人那”
柯许默汗颜无地，埋怨道：“爸，好汉不提当年勇，赖汉不提当年疯”
柯谭宠溺的道：“好，好，不说了。我们大家伙经过商量，决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翻修一下华旭。还请校长准许”
师人表还没有表态，其他的家长已经群情激昂。表示如果师人表不同意，那他们就赖在华旭，一直赖到他同意。
华旭对于父母们来说，它不仅仅是一个学校。
它让那些忤逆不孝的小畜生成为了人，教会他们懂得心疼，尊重父亲母亲，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敢于承担他应负的责任。
这是什么？这是再造之恩！
他们想给师人表送些礼物，以示感激。
可不论高档的烟酒，还是廉价的土特产，他一概不收！只说为人师表，一切都是分内之事，职责所在。
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的未来与希望，师人表拯救了他们的孩子，就等于带给了他们未来与希望。
他们的想法都很简单，绝不能容忍这普度众生的善行就此埋没。更不能接受舍己为人的师人表，在如此寒酸落破的场所向孩子们传书授课！
梦想生出翅膀的地方，那是何其高尚！
柯许默见众人越说越兴奋，猛的一声咆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不会有出息？是不是？爸，你说”
柯谭笃定道：“当然不是”
柯许默道：“那你们起什么哄？着什么急？我们兄弟谁也没有忘了华旭，只不过我们要自食其力，那样老师心里才会欢喜。我们要挣钱，我们需要时间。兄弟们，你们说，咱们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所有同学一起吼道：“不是”
师人表起身，眼角不觉已经湿润，心满意足道：“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是死在华旭，也值了。吃饭吧，再说话，就说点轻松的，高兴的”
武凡英道：“饭前我再插句话，咱们吃饭可不能剩啊，不然开山小怪就遭殃了。他看不得别人浪费粮食，你剩多少，他就吃多少，他脑子不好，不知道饥饱”
人群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个事，一边向不懂的人解释，一边举手表示支持。
酒席开始，众人先吃了个半饱，继而开始推杯换盏，挨桌敬酒。
赵琴心转了一圈，酒至半酣，归来看见碗筷都没有拆封的华望，摆手道：“你他妈给我出来”
华望起身外出，武凡英，乔回圣见势不对，一路尾随。
赵琴心来在饭店大门口的停车场里，指着华望道：“不想活了是么？”
华望没有回答，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乔回圣飞身上前，抱住华望后惊叫道：“他身体怎么这么凉！”
武凡英叹道：“他是不想活了”说完，悲从中来，哭泣着大骂华望。
乔回圣也知道华望的怪病，他不运动，就是送去医院也没用！
可是，义哥，阿神都不曾怪他，他自己非得往死路上走。大家虽是有心，却也无法挽留。
赵琴心粗鲁的把华望拽了起来，抬手就是重重的一个耳光。
乔回圣要上前，被武凡英拉住。
解铃还须系铃人，赵琴心喝问道：“我知道你对不起我，那是你欠我，欠义哥的。我现在给你个弥补的机会，你要不要？”
华望睁开眼，有气无力的道“要”
赵琴心爆喝“要不要？”说完，松开了拉着华望的手。
华望摇摇晃晃的努力稳住身子，用尽全力道“要”
赵琴心大笑着解下皮带，一下抽在华望屁股上“跑，那就给我跑，往死里跑”
华望依言，真就转身跑了起来。
刚开始步履蹒跚，摇摇欲坠，不多时便恢复到神行太保一骑绝尘的状态，沿着大路箭一般冲出了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