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前尘旧梦

我当时并不懂。

夜晚，他拥我入眠。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他的鼻尖看。

“你在看什么？”他睁开了眼

“你今天还没给我讲睡前故事。”我嘟囔着嘴有点不满的说道。

“遇到我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他突然问到。

“不太记得了。你以后要是成仙了，到了天上。可以帮我找个人吗？”我问他

“好啊，你要找谁？”他支起手臂托着头宠溺的看着我。

“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他在天上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但是他给了我一块月牙石。”我拿给他看，银白的月牙石在暗夜里闪着光。

“为什么想找他？”他有些落寞的问我。

“因为他对我很好，他送我东西。”

他有些黯然他也没想过是这个原因。

我看着幻境里的画面，我想起来了，我全都记起来了。

在我到地府成为鬼王大人的灵宠前我曾遇到过一个少年，那时，我在榕树上看到树下有个人直挺挺的躺在那，我从枝桠上探头往下看，他一动不动，我盯着他傻看了一会，有些害怕不敢过去，试探了几下，看他不动，我便将他全身嗅了个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他长着高高的鼻子，下巴线条很流畅，他的眼睫毛长长的很浓密，他的上唇薄薄的干的起皮，嗯，他的皮肤不黑也不白，他的脸好软，我悄悄的舔了一下，嗯，他是活的，我正好奇的盯着他看他睁眼了，他虚弱的说：“水。”

我给他喂了一点水，他状态好点了，他告诉我他出来打猎，太累了就晕了，他说：“多谢，不过我要回去了。”

我那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想再见到他所以我问还可以见你吗？

他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们也没有联络方式，但是缘分就是它能让你再次见到你想见的人。

我到榕树下的时候他总是在，有时候也是我等他，然后我们便一起去打猎，有时我也和他一起去捡柴。

累了我便躺在他的腿上，他唱歌给我听，真好听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又旋律的音词。我那时不知道什么是歌，也不知道他唱了什么，我只觉得好听。

这一刻深深映入我的脑海。

有些时候我也想这一刻成永恒，可是离别就是一艘无声的船，它不等人们开口有些人便要远离了

他那时对我很好，他带我去城外看樱花，去渠水边吃糖糕，去关阳楼看书生论诗写词，有些人当真是遇上方知有，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对我好，这是我来到这个世上时第一次有人类对我展露善意，我也不禁有点爱上了这样与他为伴的日子。

那天，天很热我陪着他捡柴，我们都很安静，没有说更多的话。

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捡着那些小的枯枝他忽然回头，那样温柔深邃的眉眼，那时有风从我耳边刮过，那道风越过山岚，跳过浓密的枝头，最后在我耳边炸开。

“什么名字。”他不善言辞。

“青鸾。”我说

“信。”

天色渐晚了，他走向秘林深处。

我知道，他在人间是一个落魄太子的护卫。

有一次我悄悄跟着他回去过，我在墙角听到他们争吵，也知道他要做神官了。

他要做神官了，我为他高兴。

那天午后，他来见我，说是给我带了好吃的我笑眼盈盈的看着他，他打开食盒里面是造形好看的芡实糕，我狼吞虎咽的塞了好几个进嘴把嘴都塞的满满的，我有些噎住了，打着冷嗝。我拍了拍手上的沫子。

他看着我，他的眼睛像月牙潭的秋水此刻正饱含笑意，他勾了勾嘴角，替我擦去了嘴角的沫子宠溺的说道：“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我突然楞住了，我突然有种预感，这样的光景以后未必会有了，于是我问他：“信，你会离开我吗？”

“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说这话时眼里也分明带了眷恋。

分离是有预感的，虽然我也感到他有点不舍。

但当我从背后抱住他时，他却说他要回去了。

那天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久好久，没由来的，我感觉十分失落。

我十分害怕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所以我用尽全力去挽留，可惜要走的人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我最终还是没有绕过那阵风，风吹来的时候，天神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在劫难逃。”

那天他来的很晚。

夜色很浓，天边月朗星稀，他递给我一块闪着荧光的石头，他说这是月牙石。

这算不算是你送我的信物呢？

他给了我一碗酒，我知道他要走了，去天上当神官，我也知道酒里有毒，可我还是看着他空洞的眼睛含泪喝下了，以往他的眼神总是热烈，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眼里甚至有一种期盼，是啊，他要往上走，那我便要下去。

他往上走做神官，我往下走做冤魂。

人各有志，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他给的即便是毒酒我也甘之如黛。

我饮下，可不知为何眼里却是朦胧了，我含泪苦笑的看了看他：“郎君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的眼里闪着晦暗不明的颜色，我们之间都没有说话。

我转过头抹掉了嘴角的血渍，朝着秘林深处与他相反的方向走着，我走向那颗我们初次相见的榕树。

那棵榕树枝叶茂密，一切都和初见时那般，毫无分别，只是不同的是这次倒在树下的是我，可惜没有人救我了，清冷的月光打下照着我的孤魂，我闭上了眼，陷入了虚无。

这世上只有一个月亮，那道月光曾照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