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有书
契诃夫祭[1]
——于连·索海尔[2]
仅仅播下
一粒 向日葵种子
却把这荒野
唤作我的处女地
络腮胡紧贴
装着桃子的竹篮
摇晃在
契诃夫祭那天的电车里
贴着契诃夫祭海报的
苹果树
每当火车经过
便微微晃动
将烟头
踩灭在地板
然后起身
契诃夫祭的 青年演员
我的心怀
被照亮着
小小的火 放入
契诃夫之夜的炉子
太阳照着
贫寒的门
将复活节的蛋啊
咚咚地敲打
给浮着桃子的
昏暗的桶换水时
思绪飘向
离家不归的父亲
往干燥的桶里
填满肥料的时候
黑人悲歌[3]
沉入大地
父亲的棺木
带着声响
向墓穴深处落葬时
父亲不会醒来吗
向日葵
渐渐枯萎
供着花的 父亲的墓碑
已比我低矮
日光
从伯劳的巢泻下
我已感到害怕
开始想要从前的家
现在立即
想要爱
当北风吹拂
胡萝卜和我的腿毛
桃子渐肥的夜
满怀着卑微
小市民的怒气
我的无名之诗
于寒冷的土中
种子膨胀之时
为已告别的革命之类
起誓
来张贴
啄木祭[4]招贴的女大学生
古旧的贝雷帽下
露出黑发
用老旧的
战争电影传单包裹
露出的鲭鱼头
是苍蓝色的
叔母
似要做我人生的配角
手里的方巾上
堆积着夏日阳光
如同怜惜
小蛤蟆的跳跃
确定要做
乡村教师的友人啊
山间小屋的收音机里
传来黑人悲歌
在大杉树上
将我的斧头深深砍入
输了争论
心怀着
想成为风之又三郎[5]的愿望
在大海碧蓝的日子
这家中
也有谁是丑角吧
凤蝶 从高墙上
飞越而去
萌发的杂木林中
朋友啊
你要念诵多喜二[6]的诗
如呜咽一般
父亲唯一的遗产
那盏灯前
冬蝇歇脚
在我的脸颊之上
少年劳工 或是
黑色采油机
集聚着愤怒
向日葵开了
棚屋的收音机里
黑人悲歌的曲调
飘散的尽头
麦绿绵延
在不得停歇的女工手上
咬合
春之齿轮的
巨大声响
发芽的白杨树
穿透铁渣
歌儿啊
也从女工之中 诞生吧
注释：
[1]契诃夫祭，以契诃夫作品为主题的校园文化节。—本书注释均为译者注
[2]于连·索海尔，司汤达的小说《红与黑》的主人公。
[3]黑人悲歌，作者自创的名称。一般认为指黑人灵歌，也有人说是黑人爵士乐。
[4]啄木祭，即石川啄木祭，以纪念石川啄木为主题的活动。
[5]风之又三郎，日本东北一带的民间传说中风神的儿子。
[6]多喜二，指日本无产阶级文学的代表作家小林多喜二（1903—1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