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世界·译文版(202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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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其实我想在二狗过一晚的,马厩里铺点草就能舒舒服服睡下。但悲伤的是,这对我来说是种奢望。天倒是黑了,但要做的事还太多。离开酒馆时,新的供应大臣仍然赌咒发誓不接受岗位安排。

我脑子嗡嗡作响,主要在想如何解决军备。所以走上街道时没太注意周围。但这不能成为借口。无论是谁,大晚上走在这个街区都应该时刻警醒,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负全责。

他们打中了我的头,凶器大概是斧头手柄。我记得一阵剧痛,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都城刚刚迎来清晨,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种海蓝色的光线中。我头痛欲裂,身上又湿又冷。他们拿走了我的外套、裤子和靴子。我伸手摸头,摸到凝固的血液。大概他们以为我死了,所以连割喉的步骤也省了。我真是个幸运的小伙子。

我想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我意识到最好的策略就是背靠墙坐着,坐到天荒地老。当眼前开始走马灯时,我突然想到御玺装在外衣的兜里。


“你怎么又来了,”她说,“众神啊,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我不喜欢她这么说话。我坐在二狗门前的台阶上,头靠在门上。

“你记得瑟拉索吗?”我说。

“你流血了?你满身都是血,打架了?”

“瑟拉索,”我说,“我现在急需他。”

“别动,我给你拿点水和海绵。”

“不用,”我说,“瑟拉索,马上。”

她拿来水和海绵擦掉了血渍,然后开始训斥我小题大做,因为她发现受伤的只有头皮。“瑟拉索,”我说,“见不到他会有大麻烦。”

“瑟拉索是谁?”

我叹了口气。“下城的瑟拉索,”我说,“你不记得了吗?他是科多利人,和我差不多年纪,大鼻子,口臭。”

“他啊,你见他干吗?”

“找到他,”我说,“把他带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

为表现她的重视,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一个打零工的小伙子,一个恶毒的小无赖,为了偷些吃的,经常在二狗附近游荡。那时我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我觉得头晕恶心,想睡觉,这不是好兆头。还好在此时尼卡跑过来找我。

“你哪儿去了?”他一看见我就吼到,“我们到处都找遍了。他们说你可能在二狗。我说,不,他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天呐,”他说,“发生了什么事?你打架了?”

我用力吞咽了几次,压下呕吐的冲动。“福提努斯点好库存了吗?”

“啊?嗯,应该没有,我没见过他。你没事吧?”

我抓住他的手腕,“找到他,把库存搞清楚。”我说,“让他告诉你帮会的事。”

“帮会怎么也扯进来了?”

“他会告诉你的。现在城墙上是什么情况?”

“两百个工程兵,三百个卫兵和五十多个园丁。敌军依然没动。”

“他们在等人。”我想着,但不小心说出了声,“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新任供应大臣。”我左右看了一眼,她没在,“艾科玛,别闹了,快出来。”

她从门后面探出头,“什么事?”

“这是艾科玛。”我说,“她负责搜罗城里所有能吃的。把这些食物集中起来,控制每人每天的配额。艾科玛,这是波泽思将军。”这傻大个摘下帽子,这是跟女士见面的条件反射。“他是我的副手,你需要士兵的话可以找他要。”

“慢着,”尼卡说,“将军?”

她也开始吼我。“首先,我可没接受这份可笑的工作。其次,我要士兵干吗?”

“以防有人找麻烦,”我告诉她,“你能别拿着抹布到处晃了吗?正事要紧。”

她正想回嘴,打零工的小伙就牵着瑟拉索回来了,仿佛牵了一头待宰的羊。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来了。”我说,“尼卡,艾科玛,等我一会儿行吗?我得和这个人单独聊聊。”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由于手抖得厉害,在桌上洒了不少。他坐在我对面,像看一只猫一样看我。

瑟拉索是我遇到过的最坏、最烦人的家伙。酒醉时打人,清醒时像鳗鱼一样奸猾。但他是城里最强的民间刻章大师。“我需要你给我做一个御玺。”我说。

他直直瞪着我,接着迸发出一阵大笑。“去你妈的。”说完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坐下。”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拿出气势压对方一头,这是跟真正的高手学来的,“报酬是五百金斯塔隆、五张特赦状以及铸币厂的正式职位。御玺我现在就要。”

他摇头,“做不到,”他说,“是个人都知道。”

是个人都知道,确实。御玺是四百年前由当时最伟大的雕刻家——勒卡斯的斯特雷蒙——雕刻的。斯特雷蒙的作品独一无二,正因为如此,这个任务才落到了他头上。几个世纪以来,天知道有多少脑子活泛的工匠试图复刻这该死的东西。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件仿品能成功骗过所有人。即使照着现成的玺印做也不成。斯特雷蒙的风格无法复制。人们已经放弃尝试,认定这是不可能的。

我转向尼卡,“逮捕他,”我说,“他犯了造假罪。砍下他的脑袋,找个拱门挂上去。”

瑟拉索跳了起来,但尼卡反应更快,用胳膊锁住他,他尖叫起来。

“波泽思将军会给你提供真御玺的印记,以便参考。”我说,“你工具齐全吗?需要我们给你提供什么不?”

尼卡和瑟拉索刚刚离开,福提努斯就来了。我们又走了一遍“你去哪儿了”“你干吗去了”的流程,接着他递给我一节铜管,里面卷着一张纸。“你最好读给我听,”我说,“我的眼睛不太好使。”

情况比我想的还糟糕。概括来讲就是,城里没有军备。这些东西都囤在克拉希斯。然而,福提努斯竟意外地变聪明了。他在卫戍部队营房的地窖里找到了二十箱最垃圾的13-A型剑——油布都还没有拆封,就给扔在了被遗忘的角落。废金属大亨斯普瑟斯兄弟最近从官府手上买了一千套以“不适合战斗”为由报废的标准盔甲。运气很好,还没有被切成碎块。只要钱给够就能买回来。另外,帝国财政部统计了过去六个世纪外国政要送给皇帝的礼物,发现其中有五百把剑、六百个头盔、七百四十套各种形制的盔甲——每一件都镶嵌着满满的宝石,黄金掐丝,勾勒出神话场景,刻着艺术大师的名字。不过没关系,能用就行。总的说来,我们的宝剑能装备七千人,盔甲能装备两千人。弓、箭、矛都没有。基本可以说是毫无防御能力。

又开始头痛了,但我决定先不管。“福提努斯,”我说,“来见见新任供应大臣吧。”


“看在众神的份上,回答我啊。”我们俩终于有了几分钟独处时间,她立刻问道,“为什么选我?”

我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事还用问吗?“因为,”我说,“首先,这是一项需要聪明的头脑、清晰的思维和一定想象力的工作。第二,出错的机会太多了。你将完全掌控全城二十五万人口的食物供应。换作其他人,我不管他有多么高尚无私,多么理想主义,他迟早会捅娄子。要么是经不住诱惑,要么被勒索,或者为了几个饥饿的孩子而心软。定额配给必须一丝不苟地执行;不能有例外,不能受贿,不能同情,不能贪污。一切都要严格按规定办。否则就没有意义了。我需要一个绝对信任的人。”

她看着我,“你疯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