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轻人有办法
林大有坐在板凳上，嘴里叼着的香烟已经烧到烟屁股了，他却跟没感觉到一样。阿爸的表情也差不多，两只黑黝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来回摩挲着。林国强起身去找瓢舀点水喝，讲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着实把他渴得不轻。两个老汉互相对视一眼，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村支书林大有轻咳了一声。
“国强啊，你这一摞子想法，可不太好办成呐。”
林国强端着水瓢走回到板凳前坐下，又喝了口水。
“叔，咱寨子这么多年了，出没出第二个大学生？没有吧，为什么呢？”
林大有听后没吱声，林国强这问题他说不清楚。虽说他是黑佤寨的村支书，但本质上自己就是个种地的老汉，娃娃们读书行不行他怎么弄得清楚。不过林国强说的倒是实话，这么多年了除了林国强之外，寨子里就再也没出过大学生了，连高中生都不多。
“我告诉你原因，叔。”
林国强放下水瓢，表情严肃。
“自我考上大学以来，这十多年过去了。叔，你看寨子里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没有？乡亲们的生活依然不宽裕，好些娃娃和他们的父辈一样，读不了几年书就出门打工去了，为什么？”
“因为穷！”
“所以，想要出大学生，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什么？钱！”
“没钱，你别说是大学，就连高中他们都读不完的，是不是？”
“没钱，那些家庭会让娃娃们继续读书吗？”
“所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搞钱！”
林国强挥舞着手臂，眼神凌厉，高耸的眉头反映着他内心急剧的心理变化。
回到寨子里这么多天，所见所闻让林国强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青山绿水之间，粉黛白墙之下，整个寨子却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这是一个传承了近三百年的寨子，如今的模样却和它的年纪一般古老而又没有活力。乡民们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种，只知道出门打工用力气换回微薄的报酬，只知道埋头苦干而从来不曾仔细看过这外面的多彩世界。
两个老汉没有说话，林国强振聋发聩的话语在他们听来并没有多大意义。他们已经年近六旬，这辈子所经历的事情早就让他们形成了自己的那套经验。只是林国强身上迸发的激情，还是让他们那颗年老的心脏激烈地颤动起来。
林大有稳了稳心神，他搞了这么多年村部工作，大风大浪见得多了。
“娃呀，话是一点也不错。可这难也不就难在这个钱字上了嘛，这山沟沟里又不产金子，咱们就是掘地三尺也挖不到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又不是没吃过这个亏。”
“就是因为我吃过亏，所以我们才要改变这个现状。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咱这寨子就要废了，就要传不下去了。”
“可你刚才说的又要修路，又要搞特色种植，还要搞大棚，这些能成吗？别的不说，咱就连本钱都没有哇，咋搞嘛？”
林大有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奈，阿爸递了根烟给他，林大有这才合上手。
“事情是一件一件做的，但咱首先得有想法，如果连想改变的想法都没有，那就真的没法弄了。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要慢慢来做，一件一件地去做。一口吃成胖子也不现实啊，是不是？”
林大有点上烟后默不作声，似在思考着，阿爸又轻咳了几声。
“国强，你这想法这么多是好事情，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有想法是好事，但是很多时候想法不代表能做到，你不要太着急了。”
“阿爸，我怎么会不着急呢？咱们寨子人口流失严重，林地耕种面积在减少，寨子的民生质量在下降，这些事情再不得到处理，寨子是要出大事情的。我既然看到了这些问题，我就要想办法来解决。这些事情里面，第一件要做的就是修路，不修路就不好和外界沟通、交流，不沟通不交流就不晓得自己的差距。”
“你这个憨包崽崽，咋还来劲了呢！”
阿爸气恼地将鞋子脱下，对着林国强就砸了过去。林国强被砸了个正着，有点懵。
“哎呀，你干什么呀，娃娃有想法是好事情，你不要打击他！”
村支书林大有不满地朝林国强阿爸埋怨，难得有后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他正听得高兴呢。
林国强捡起阿爸的鞋子，给阿爸递了回去。
阿爸又一巴掌打在林国强的后背上，一脸的不高兴。
“国强是念过书的，是喝过墨水的，眼界自然要比我们这些老汉强得多。再说了年轻的时候，我们不是和国强一样斗志蓬勃嘛？年轻人想干一番事业，这是好事情，你不要拦着。”
林大有说了阿爸一通，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林国强。
“娃，你想干事情，这是好事情。但古话说得好，兵马不动粮草先行。你这粮草在哪里呢？”
林国强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自己虽然有点小积蓄，但这一揽子的想法真要实施起来，就那点钱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再说了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和寨子有关的，都是公事，自己总不能以私谋公吧。但是既然开了口，那自己就得有个说法。
林国强咬了咬牙，正准备说话，却被林大有给拦住了。
“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你的想法我都已经了解了。这样，你先解决了眼面前的第一个难题，咱们再往下说，行不行？”
“农忙？”
林国强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而村支书林大有则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收稻谷了，我今天来还是和你阿爸商议这个事情的。只是我们两个老汉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好好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把寨子里所有能动的人都整起，一刻不停地收，抢时间去收，能收多少算多少。”
“那怎么能行呢？稻谷收不回来，那不是要烂在地里了。这绝对不行！”
把稻子烂在地里这种事情，是学农学的林国强绝对不能接受的。
“那没得办法呀，娃儿。人手不够啊，那些在外面的狗崽子们一个都不愿意回来，你叫我咋办嘛？我也没得办法，唉，反正明年我是不想干这个村支书了，太累心咯。”
村支书林大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头顶上白发和黑发相间，黝黑的手上满是茧子。林国强知道林大有说的都是实话，他自己也给在外面的林国定他们打过电话，没一个愿意回来的。
“叔，我给你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如何？”
“你解决？”
“你解决？”
老支书和阿爸异口同声发问，林国强略有得意地点了点头。
“国强，要是你能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后面你想咋弄，我都配合你，如何？”
林大有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林国强阿爸脸色则更严峻了些。
“我早就联系了几个朋友，他们会帮我们组织一批人手，等稻谷一成熟我就喊他们带人过来收。工资这些我都谈好了，我相信乡亲们都能接受。”
“好好好，国强，这个事情办得漂亮！”
林大有激动地站起身来，在林国强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转头对林国强阿爸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年轻人有办法，大余，国强是个好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