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栀子花与周佩佩
回到家,周佩佩依旧在客厅里坐着的,不过和上次不一样,她明显也是刚回来没有多久,香奈儿的奶白色套装还没有换,妆也没有卸。
就程晓羽超越时代的审美来看,周佩佩无论是妆容还是衣品都是很超前的,不像他看其他的女性,总有点土不够洋气。他想大概是巴黎歌剧院巴黎舞团的首席经历,让在时尚之都生活过的周佩佩浑身都弥散着浪漫洒脱的风情万种。
这是一种昂贵的气质,是用知识、自律和金钱堆砌起来的仪态万千雍容尔雅。
总而言之,要搁在电视剧里相当适合饰演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程晓羽不得不感慨难怪苏虞兮能那么好看,毕竟基因在那。他喊了声“周姨”,就准备上楼,然而周佩佩却招了招手说道:“晓羽,你过来。”
“哦~”程晓羽转身向着客厅中央的沙发走了过去,就看到黑色的大理石茶几底下放了一堆的奢侈品购物袋,他笑了下说,“周姨晚上逛街去了啊!”
周佩佩笑了笑说:“下午和几个姐妹打麻将,晚上去恒隆逛了一会。”她稍稍俯身将地上的十多个纸袋子全都提了起来,“这是给你买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全都是给我吗?”程晓羽稍稍有些意外。
周佩佩站了起来,将印着“DiorHomme”和“YSL”的纸袋子递给了程晓羽,“这马上就要换季了,也得给你添置点秋天的衣服了。”顿了一下她说,“也给你妹妹买了些,已经给她拿上去了。”
程晓羽试着单手接过纸袋子,感觉一只手提不下,又分成两只手提,“谢谢周姨。”
“你试看看合身不合身。”周佩佩很是随意的说,“不合身的话,我就店里的人拿合适的尺码过来换.....”
“还可以这样的吗?”
“当然,”周佩佩笑了笑说,“他们都有移动的货品展示车,专门提供上门服务。不一定非要到店里去,只不过那就没有购物的乐趣了.....”
程晓羽下意识的就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上流社会啊!”
周佩佩撇嘴摇了摇头,“别这么没见识,这就上流社会了?你是没看见过每周零花钱六百万美金,为了在全世界最高的地方祈祷,特意赞助NASA好几亿美金,让自己成为宇航员的沙乌地王子。”
“这么夸张?”程晓羽想起了后世很著名的笑话,“难怪我曾听说一个有关沙乌地王子的笑话。”
“什么笑话?”
“从前有一个沙特王子,他的国王父亲派他去德意志学习。他刚到德意志就买了个兰博基尼代步,可他的同学没有人开车上学,于是他就问他的同学们怎么来学校,他的同学告诉他都是坐地铁上学。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坐地铁,他肯定也要与民同乐与时俱进不能脱离了群众啊,于是他就给爸爸写了封信,说我同学全都是坐地铁上学,就我自己开车去,实在是太丢脸了。于是他的国王爸爸第二天给他汇了2亿美元,告诉他赶紧去买个地铁,千万不要丢了皇室的脸......”
周佩佩举起纤纤玉手掩住红唇轻笑,泛白的灯光下,涂着胭脂粉指甲油的手指流光溢彩,“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么损的笑话?”
程晓羽也笑,“可能是哪个镁国同学那里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周佩佩笑过了以后,指了指程晓羽手中的纸袋子,“你把衣服试一试。还有鞋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就按照我自己的喜好买的.....”
“周姨的品味我是相信的。”程晓羽又将袋子放在了沙发上,随意的打开了一个YSL的纸袋子,拿出来一看是一件黑色帽衫,属于经典款,是他喜欢的风格,他立刻点头说,“好看......”
“还有DiorHomme今年新出的西装和牛仔裤,这是Hedi Slimane离开前最后的设计了,我挺喜欢这个设计师的,可惜你爸爸不喜欢,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你配着这件黑色帽衫和牛仔裤试看看,Hedi Slimane的作品特别有少年感十足的摇滚气质。”周佩佩扭身从沙发上找出个银色的印着鎏金的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西装,又从和一条窄版的水洗黑牛仔裤,“保证你穿上舞台会很帅气!”
程晓羽低头看着周佩佩手中还套着米色防尘袋的外套,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逢过年过节母亲就会带自己去商场买新衣服的场景,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世,母性总有共通之处。他想起了故乡小城破烂的公交车,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空调,一年四季都开着窗户的冷飕飕的公交车。也想起了旧金山的有轨电车,两种同样很慢,母亲牵着自己在晃晃悠悠中向着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去。他却只觉的母亲的怀抱实在是太好睡了,温暖又香甜,像是一场梦。
等到了人头攒动的商场,母亲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家店一家店的试,给他买合身又好看的新衣服。可那个时候他只想要烟花、溜冰鞋、游戏机、漫画书......对于当时他的家庭而言,这些东西不是必需品,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过后来也渐渐的都有了,即便每次母亲都说他考试考的好才会买,最终却还是满足了他。
后来他曾经无数次的想着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至少得赚够钱,带着母亲去大商场买买,出钱给她旅行,让她去世界上的各地走走看看。
可忽然之间一切都变得遥远到无法触及。
他有些时候从梦中醒来,都无法确定这些记忆是不是真实的存在,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那些在时光中消逝掉物件,只要在记忆中存在,那就确切的存在过。尽管一些细节已经模糊到难以辨识,比如他两段人生中第一双足球鞋,第一把吉他,以及第一台钢琴和第一套西装......
米色的防尘袋上“DiorHomme”的英文字母在泪光中变得漫漶不清,这让他意识到眼下的真实确凿无疑,记忆中的一切又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什么会留下,什么会消逝,无人能预料,似乎只能接受。
他清楚这一点,眼泪却仍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滴在防尘袋上,如同从树叶上滚落的雨点。
“晓羽,哭什么啊?”周佩佩柔声问。
程晓羽摇头,没有说话。
周佩佩立刻将衣服扔在沙发上,向前走了一步,抱住了程晓羽,她轻抚着程晓羽的头发,“想哭就哭吧!但人总得学会告别,不过告别并不意味着忘记,没必要去想方设法的忘记,而是在铭记中让自己活得更美好更幸福一些.....这样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即使程晓羽再能说会道,此时此刻却任何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周佩佩的怀抱很温暖,弥漫着雨后的栀子花的清香,他记得那个时候也没有香水这种东西,母亲总喜欢在衣领上别一只栀子花。夏天的时候他躺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挥着蒲扇给他讲故事。
说的什么故事呢?
如今已经全然忘记了。
只有栀子花和红烧肉的香气没有忘记。
他有种荒谬的感受,好像自己不过是个存储器,只是存储着两个程晓羽的人生,他似乎有着固定的过去,也有着确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