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阴山之北有阳山
阴山之北有阳山。
五月的风,吹拂着阳山上的树木的枝条,飘飘摇摇,甚至好看。
头曼单于独自一人傲立山巅。
他望着山脚下的草原和远处静静流淌的河流。
心中豪强万丈,感慨无限。
他就诞生于这片草原上诞生,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会议。
他从这里出发,纵横驰骋,统一了匈奴,臣服了草原各部。
他是匈奴第一个单于,也是目前草原上唯一的王者。
单于就是广大的意思,是草原上的天之子,是像天空一样辽阔伟岸的男人。
头曼在成就霸业之后,以此自称,犹如嬴政自称皇帝一样。
蓝蓝的天空,青青的草原,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他深情的望着脚下的山川,这是他的起家之地!
匈奴人世卿世禄,贵者恒贵,贱者恒贱。
头曼出生就是匈奴中的贵族。
二十岁那年,他成为了匈奴某部的酋长,从死去的父亲手中继承了两千多的部众。
后来,他凭借着这两千多人,将一盘散沙的匈奴各部重新统一。
以后,他东征西战北伐,战无不胜,成为了草原上霸主。
那时候的他,风光无限,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无敌的战神。
每年的夏秋时节,都是草原上牛肥马壮的时候。
匈奴人用兵,多在此时。
头曼清楚地记得,那是七年前的一个盛夏。
天空中繁星点点,他下定了南下灭秦的决心。
大军出发的那个晚上,月色很美。
匈奴人很迷信,每次打仗之前都要夜观星象。
他们认为这种月光盛壮的景象,是战争将大获全胜的征兆。
就这样,无数的铁骑像漫天的飞蛾一样,冲向了大秦的疆土。
那片土地的富饶不可言表,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越过山丘,才发现有人等候。
匈奴的骑兵和蒙恬的军队撞了个满怀。
蒙恬守株待兔了许久之后,终于等来了草原上最肥美的兔子。
不到枪响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谁才是猎人。
头曼以为大秦是他手下的猎物,但没想到,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两军交战,匈奴人一触即溃,远遁千里。
再不敢越过阴山,窥探河南之地。
这是匈奴第一个单于头曼和大秦第一个皇帝嬴政的较量。
万万没想到,结局竟是如此的戏剧。
(嬴政:我把你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没想到你却如此不堪一击。)
秦人杀匈奴,如屠猪狗耳。
漫山遍野,都是匈奴人的尸骸。
血染山川,至今颜色不改。
……
虽然那场战事已经过去七年了。
头曼单于还是能清楚地记得当时匈奴人的惨状。
惨啊,太惨了。
败亡之后,他卧薪尝胆,七年生聚,七年教训,七年征伐小国,掠夺人口,刷战争经验。
如今,他重新以一种王者的姿态回归了。
“我头曼又回来了。嬴政,你却走了,这世界上还有谁人能做我的对手呢?”
头曼轻轻叹息,“人生难得一对手。难道从今以后,我就只能孤独求败了吗?”
风吹过草地,略过山巅,空中黑压压的全是牛。
果真是吕布死后,各个都有吕布之勇。
其实,头曼单于目前的自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确实有着支撑这份自信的实力。
七年之前,他手下只有十万甲骑,就可以纵横草原。
如今的他,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直接和间接掌控的控弦之士达到了可怕的四十万众。
目前匈奴人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
头曼单于是草原共主,统领草原二十四王。这二十四王,也称二十四长。
其中强大者,统领数万骑兵,哪怕是最弱小者,也有数千骑兵,俗称万骑。
二十四王就像是秦国的诸侯,他们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
下设千长、百长、什长、当户、且渠等官职,甚至还从秦地学来了相、都尉等官职。
二十四王中,有十个都是头曼单于的兄弟子侄担任,统领着匈奴本部,这是头曼单于统治的核心力量。
这十个王,又以左贤王、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最为重要,被称为匈奴四角。
左贤王由单于的太子担任,可以看做是预备接班人。
其余六王,有左日逐王、右日逐王、左温禺王、右温禺王、左渐将王、右渐将王,地位仅次于四角王,被称为匈奴六边。
他们各自统领本部人马,总兵力不下二十万。
其余十四王,有休屠王、白羊王、河南王、楼烦王等。
他们要么是匈奴别部,要么是依附匈奴的其他部族,各自统领本部族的人马,总计二十万左右。
当然,他们的战斗力和忠诚度都不如头曼单于的直系人马,可以看做是匈奴中的杂牌军。
有着如此实力,头曼单于很难不骄傲。
……
大秦北部的草原上,生活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部族。
每当一个部族崛起,统一草原之后,其他部族就会主动或者被动的凝结在其周围。
就这样,声势浩大的草原强国诞生了。
一旦这个部族衰落,其他部族就会重新分散各地,静静的等待着下一个凝结核的出现。
这时候,那些看似人数众多,统御千里乃至万里的强大草原帝国,就会想见到烈阳的雪花一样消融。
以往的鬼方,犬戎、玁狁也好,如今的匈奴也好,都是这样。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草原就像九头蛇,打掉一个头,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八个头。
北方的游牧侵略者怎么也打不完,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一茬。
这也是南方农耕民族几千年一直面临的问题。
只是治标不治本,永远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
西风烈,头曼单于独立夕阳下。
这时候,一个面色白皙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身后。
匈奴人大多面色黝黑,如此白净的美男子实在是不多见。
他不像是食用腥膻的匈奴人,倒像是施粉傅朱的大秦妇人。
这个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他是匈奴左贤王,头曼单于最心爱的小儿子,也是未来单于的继承人——朗松。
朗松乖乖的站立在头曼单于身后,一言不发。
头曼单于亦不说话,仿佛不知道身后有人一般,父亲二人就这样看着远方的景色,静默良久。
残阳如血,头曼单于赞叹一声,头也不回的问道:“二十四长都到了吗?”
左贤王朗松的声音出奇的好听:“到了。”
“好!”头曼单于大喝一声,豪情在胸腔中激荡。
他回头望着朗松,表情说不出的狂热:“大军南下,寸草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