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买手套
寒冷的冬天，自北方而来，到达了狐狸母子居住的森林里。
某天清晨，小狐狸刚向洞外爬去，忽然“啊”地大叫一声，捂住眼睛，跌跌撞撞地滚回到妈妈身旁。
“妈妈，我眼睛里不知被什么东西扎到了，快帮我拔出来，快，快！”小狐狸叫道。
狐狸妈妈大吃一惊，登时心慌意乱，赶忙小心翼翼地扒开小狐狸捂住眼睛的手，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刺啊。狐狸妈妈跑到洞外瞧了瞧，明白了。原来昨晚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厚厚的积雪在明亮的阳光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小狐狸以前从未见过雪，被白茫茫的雪地反光晃了下，误以为眼睛被什么东西给扎了。
小狐狸独自跑到洞外玩了。它在丝绵般柔软的雪地上飞跑着，蹦啊跳呀，扬起蓬松的雪末，像水花一样四散开来，在阳光下变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嘎吱嘎吱，哗——”的巨响，像面粉似的细雪，猛地向小狐狸盖下来。小狐狸吓坏了，急忙在雪地中滚出十多米远，逃了开去。怎么回事呀？它扭头望去，什么东西都没有。原来是枞树枝丫上融化的积雪，崩落下来。白丝线般的细雪，还在不时地从枝丫间飘洒而下。
过了一阵子，小狐狸回到洞中，向妈妈说：“妈妈，我的手凉冰冰的，都被冻麻了！”
说着，将两只冻得红扑扑、凉冰冰的小手，伸到妈妈面前。狐狸妈妈一边朝小狐狸的手上呵气，一边用自己温暖的双手焐住小狐狸的手，说：“宝贝乖，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只要雪一停，就暖和啦。”
狐狸妈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小宝贝的手要是生了冻疮就不好了。等天黑后，得去镇里给小宝贝买一副合适的毛线手套。
夜幕降临了，漆黑的天空，像抖开的大包袱皮，裹住了原野和森林。不过由于雪地太洁白了，无论夜幕如何包裹，仍然露出白色的雪光。
银狐母子来到洞外。小狐狸钻到妈妈的肚皮下，眨着一对圆圆的眼睛，一面走，一面好奇地东张西望。
走了一会儿，前方依稀现出一点亮光。小狐狸见了，问道：“妈妈，妈妈，星星怎么落到地上了？”
“那不是星星，”狐狸妈妈说着，感到腿肚开始打战，“那是镇子里的灯光。”
一望见镇里的灯光，狐狸妈妈顿时想起先前与朋友去镇里，遇到的那件可怕的事。当时，那个朋友不听狐狸妈妈的劝阻，一定要去偷居民的鸭子，结果被人类发现了，遭到人类围追堵截、拼命追打，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
“妈妈，为什么站着发呆啊？快点走嘛。”小狐狸在妈妈肚皮下催促着说。
可是狐狸妈妈无论如何也不敢向前迈一步了。无奈之下，她只好让小狐狸独自去镇里。
“宝贝，伸一只手给妈妈。”狐狸妈妈说。
她握住小狐狸伸出的那只手，搓揉起来。过不多久，那只手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人类孩童的小手。小狐狸将小手又是张开、又是握紧，捏了捏，又闻了闻。
“妈妈，真奇怪呀，我的手是怎么回事？”小狐狸边说边借着雪光，盯着自己发生变化的手，反反复复地看。
“这是人类小孩子的手。宝贝，你到了镇里后，会看到有很多人家，记住，首先要去找门前挂着黑色大礼帽招牌的人家。找到后，就咚咚地敲两下门，说声‘晚上好’。这样，里面就有人把门打开一条缝，你把这只小孩的手从门缝里伸进去，说：‘请卖给我一副适合这只手戴的手套吧。’听懂了吗？千万不能把另一只手伸进去哦！”狐狸妈妈认真地叮嘱小狐狸。
“为啥呀？”小狐狸疑惑地反问道。
“因为人类如果知道你是狐狸，不但不会把手套卖给你，还要把你抓起来，关到笼子里。人类这东西，很恐怖呢！”
“咦？”
“记住，千万千万不可以伸出狐狸的手，瞧清楚了，要伸这只人类的手！”狐狸妈妈说完，将随身携带的两枚白铜币，塞到小狐狸那只人手的手心里。
小狐狸眼望镇里的灯光，在闪烁雪光的原野上，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地走着。起初灯光只有一盏，接着就慢慢变成了两盏、三盏，后来增加到十余盏。望着点点灯火，小狐狸心想，这些灯和星星真像啊，有红色的、黄色的，还有蓝色的。
又走了片刻，小狐狸进了镇子。不过街道两旁的家家户户都已经大门紧闭。只有柔和的灯光，从高高的窗户里透出，洒在满是积雪的道路上。
商店门外的招牌上，都安装了小灯泡。小狐狸一边看招牌，一边找着帽子店。只见有自行车店的招牌、眼镜店的招牌，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招牌。有的招牌油漆刚刷上去，闪闪发亮；有的招牌像破旧的墙壁一样，某些地方已经剥落。小狐狸第一次来镇里，招牌上画的东西，都看不懂。
专卖帽子手套的店铺终于找到了。妈妈刚才非常详细地向小狐狸描述过画着黑色大礼帽的招牌，就挂在那里，闪着蓝色的亮光。
小狐狸按妈妈教的，上前“咚咚”地敲了两下门。
“晚上好。”
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一小会儿，门轻轻地开了一条寸许的缝儿，一束细长的灯光，投射到洁白的雪地上。
小狐狸被那束灯光晃花了眼，一时间慌了，竟然错将另一只手——那只妈妈千叮万嘱，不能伸出去的狐狸的手——从门缝里伸了进去。
“请卖给我一副适合这只手戴的手套！”
帽子店的老板十分意外，顿时愣住了：这手是狐狸的啊！狐狸想要买手套，说不定会把树叶变成钱来买呢！
于是老板说：“请先付款。”
小狐狸乖乖地将一直紧紧握在手心里的两枚白铜币，递给了帽子店老板。店老板用两只手指尖各捏住一枚铜币，互相碰了碰，铜币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嗯，这不是树叶，的确是铜币。于是店老板从货架上取下一副孩子用的毛线手套，放到小狐狸手里。小狐狸礼貌地道了谢，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妈妈说人类十分恐怖，但我不觉得呀。即使见到了我的狐狸手，也没伤害我呀。”它在心里想。
小狐狸很想瞧瞧人类到底长什么样。
于是，它走到一户人家的窗户下，听到里面传出人声。那声音既轻柔又甜美，充满了慈和温馨。
睡吧，睡吧，
偎依在妈妈的怀抱里；
睡吧，睡吧，
枕在妈妈的臂弯里。
小狐狸心想，这歌声一定是人类妈妈唱的。因为每当小狐狸犯困时，狐狸妈妈也是用这样温柔甜美的歌声，轻轻摇着它入眠。
接着，小狐狸听到一个人类小孩的声音：“妈妈，这么寒冷的夜晚，森林里的小狐狸会不会也被冻得哭起来呢？”
人类妈妈的声音说：“森林里的小狐狸呀，这时也在洞里，听着妈妈唱的歌，就要入睡啦。宝贝乖，快快睡。咱们来比一比，瞧瞧森林里的小狐狸和我的小宝贝，谁先睡着。我的小宝贝准赢。”
小狐狸听了这话，心里登时很想妈妈，急忙飞快地朝妈妈等待的地方跑去。
一直留在原地，已经冻得直哆嗦的狐狸妈妈，正焦急地等候小狐狸归来。一见到小狐狸的身影，立刻一把将它揽入温暖的怀中，禁不住喜极而泣。
狐狸母子迈步返回森林。月亮挂在天边，光亮照在狐狸的毛皮上，泛出银光。雪地上留下了一长溜蓝幽幽的脚印。
“妈妈，人类其实并不恐怖。”
“怎么说？”
“在镇里的时候，我错把狐狸的那只真手伸了出去。可是帽子店老板不但没抓我，还给了我一副十分暖和的好手套呢。”小狐狸一面说，一面把戴着手套的双手“啪啪”地拍给妈妈看。
“啊！”狐狸妈妈吃惊地嘀咕说，“人类真的那么善良？那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