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最后的火锅晚餐
禅达曾经的明朗清新,它曾经千年无战争。
可这几天,禅达不再清净了,虞师的备战让这座小城的上空烟尘滚滚,侦查的飞机,轰鸣声不绝于耳。
孟烦了从炮眼里看着对面的南天门,南天门一成不变,还是那样,明的枪,暗的堡,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还在那里,无法征服。
所以,孟烦了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南天门上,想着小醉到了延安没有。
而死啦死啦正在研究狗肉的爪子。
因为要等待秘密场地的搭建,因为要等大雾天,虞师的攻击被迫无期滞后。
不打仗的时光是安逸的。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安逸故,两者皆可抛。
日军想必也很高兴,因为一日一炮的袭扰终于停止。
克虏伯钻进防炮洞,手里拿着一枚三七炮弹,两只眼睛放着光芒:“团长,打一炮吧?打一炮吧?”
死啦死啦说:“打一炮做什么?啊?”
克虏伯立刻问:“是嫌少吗?那就打两炮!现在咱们有炮弹了,又不是叫花子啦!”
死啦死啦说:“你现在打炮做什么?留着渡江呀!”
克虏伯愣在那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高兴的神采迅速变成了黯然。
孟烦了头也不回地:“出去吧,团长他老人家的心思你别猜。”
于是,克虏伯讪讪地离去,胖大的背影充盈无限的失意。
他抱着他的炮弹走过战壕,看着一群人正在玩耍。
郝兽医正带着一张失落而茫然的脸,鼻孔里堵上两个布卷,在治疗蛇屁股的脚气,但愿不要把蛇屁股治成截肢。
迷龙拉了他们的新朋友柯林斯,弄了一个水烟筒,在那里你传我,我传你的吸着,彼此被呛得咳嗽,那是他们之间的娱乐。
豆饼在那里洗着一大盆也不知道是谁的衣服,但这也并不能逃开被他们喷云吐雾的骚扰噩运。
丧门星弄了一个炭盆,在几个破瓦罐上拿铁丝绑了长把手,一会儿放点辣椒,一会加点儿蔬菜,一会儿放上几片肉,不辣、要麻一脸馋样的窝在旁边。
麦克鲁汉和阿译在验枪,只有通过的才能吃饭,这是张阳定下的规矩。
麦克鲁汉看着正在弄火锅材料的张阳说:“我是你的支持者!NO,我是你的FANS!我爱中国火锅!”
康丫问:“他说的FANS(粉丝)是什么意思?”
张阳将白菜和肉全部切好,又在煮了几锅汤,说道:“FANS音译过来就是粉丝,就是说他崇拜我,我是他的偶像。”
康丫说:“排长,你也是我的偶像。”
训练场地已经搭建完毕。
除了需要火炮支援的克虏伯和年龄不符合的郝兽医,川军团这一撮熟脸的,都被选去秘密基地,进行集训。
这是川军团的所有人,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饭。
张阳给他们准备了最丰盛的火锅。
验枪结束,阿译自豪地宣布说:“全部通过考核,所有人都可以吃火锅~!”
哨声一响,一小挫人一窝蜂地涌向防炮洞里的那口最大的铁锅。
不辣:“给我辣椒!”
要麻:“给我麻椒!”
豆饼:“饼是豆子面做的吗?”
康丫:“有羊肉和面条的没?”
蛇屁股:“要不要放条蛇进去?”
迷龙踢了他一脚:“放个屁!东北大乱炖怎么能放蛇?得放猪肉、白菜和粉条。”
孟凡了立即怼迷龙:“这是重庆火锅,不是白菜猪肉炖粉条,懂不懂?给我加上点儿羊肚,我要吃京味爆肚儿!”
克虏伯摸着肚皮:“肚子终于不痛了。”
郝兽医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只吃了一些蔬菜:“吃好,喝好,身体才好。”
麦克鲁汉:“中国火锅,中国美味!”
全民协助:“我爱中国,我爱你们,我爱火锅!”
死啦死啦看着每个人身前放着的家乡菜,知道张阳弄这一顿不容易,开口说道:“天南地北的人,各地特色的菜,虽然祖国大好河山已经沦丧,但我们这些中国人,斗志仍在,他日必将收回失土,重归故里,吃上一口地地道道的家乡菜!”
这时,张阳拿出一瓶威士忌,说:“不能多喝,每人一小口,为我们即将到来的胜利干杯!为死去的兄弟干杯!为活着的人干杯!”
众人抹着眼泪,一个挨着一个,喝了一口酒。
……
饭后,老头子就走开了,佝偻而蹒跚,张阳看着那个背影,感觉到了什么。
那个背影实在让人心碎,那是一个老父亲的背影。
孟烦了心里跟明镜似的,赶紧追着那个佝偻的背影而去。
张阳同样跟了上去。
孟烦了走快几步,问道:“老爷子,你要去哪里呀?”
郝兽医说:“和我一起,寻个清静的地方,唠唠嗑。”
孟烦了说:“鬼门关倒是够清静的。”
郝兽医道:“年青人,嘴毒要触忌讳的。你快呸呸呸。”
孟烦了察觉到了郝兽医的异常,不敢再刺激他,立即顺着说:“呀,我呸呸呸!小太爷的嘴欠抽啦!”
老BJ爆肚儿是真好吃,孟烦了吃的撑了,都不想走了,他看着老头子走着。
一边在身上摸索着,一边嘴里念叨着:“儿啊……我那锁钥呢?我锁钥又寻不见嘞。”
孟烦了有些奇怪:“什么锁钥?”
“我家里的锁钥嘞!这回家咋开门嘞?”
孟烦了愣了一下,看了那张急切的老脸,急忙上去搀住了他,以制止徒劳的寻找,“别寻啦。锁钥在我这呢,到家就帮你开门。你老人家现在需要休息。”
郝兽医:“你这瓜娃娃就知道淘气!”
孟烦了问:“我是谁啊?老爷子?”
郝兽医:“你个娃娃又来耍人,我不认得你,哪个还认得你?福娃你个小猴子,不要你去当兵你非去当兵,现在你爹都当了兵啦,你还不知道回来。”
孟烦了愣了一下,他初以为老爷子在占他的便宜,但后来发现没有人会那样甜蜜而伤感地占人便宜。
于是,他扶着这个有些不认识人的老头子,像儿子扶着老子一样小心陪着。
郝老头子终于找到了他觉得合适的地方,一个不高的小土堆。
郝兽医费力地爬了上去:“福娃啊,过来坐嘞。”
“我不上去,我不要做山炮的靶子。”
“这地方哪有炮炸过?就是个闲散地嘛。”
孟烦了说:“那倒也是。逝者如斯,小日本恐怕要不撑住了,现在竹内已经成缩头乌龟啦。”
郝兽医继续邀请:“儿啊,来,上来陪爹说说话。”
孟烦了只能上去坐了:“爹,你这是咋啦?”
郝兽医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啥爹不爹的,叫我爹,你神经病啊?”
孟烦了彻底惊呆了:“您……您老人家这是咋了?我现在是谁呀?”
郝兽医说:“你啊,孟烦了呗,一肚子坏水的小娃娃。”
孟烦了彻底凌乱了,他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的病,叫老年痴呆。
郝兽医突然说:“我要是死了,肯定是伤心死的。”
孟烦了怼他:“脑袋被雷劈了吧!没人会伤心死的!”
郝兽医没有说话,只是仍然将他的头抵在石头上。
孟烦了愤怒地走开,本想谈谈心,开导开导老爷子,没想到老爷子糊涂成这样。
孟烦了回头又看了一眼,但老头子还是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
这时,张阳一下子窜了上去,搂住郝兽医的身体,一用力,抱着郝兽医从土堆上翻滚了下来,直接滚进了旁边的壕沟。
“嘭”的一声。
来自对岸的一颗炮弹,伴随着巨大的出膛声,呼啸着落在刚才的小土堆上。
小土堆瞬间被炸成了一个土坑。
孟烦了站在壕沟里,呆呆的看着。
张阳喘了一口气,把郝老爷子扶了起来。
郝兽医惊魂未定,抓着张阳的手,喊道:“福娃啊,你终于回来了,爹在这里一直等着你呢!”
张阳扶着他:“爹,这里危险,咱们回家。”
“对对对,回家,可我的锁钥呢?”郝兽医摸着自己的口袋,又开始找钥匙。
张阳立即说:“不用找了,在我口袋里呢。”
郝兽医又道:“你这瓜娃娃就知道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