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启程
九月入秋，7日黄昏，太阳西斜，将天边的云层装饰成一片晚霞，绵延千里。
村庄如常，各家各户屋头炊烟袅袅，缓缓汇聚于半空，夕阳下如一层淡金色薄纱笼罩整个村落。随后继续上升，消散于虚空。
偶有几家从山上进食一日后归棚的牛羊，休息中本能的反刍，晃动了脖颈处的铃铛，顿时铃铛声在村庄中此起彼伏。
村里儿童跟随父母陆续归来，小憩一会又开始吆五喝六，凑在一起，嬉笑声围绕整个村落。
明日之后便要与家乡作一段时间的告别。
少年背靠木椅，依旧在屋前撸狗头，同时有点舍不得这如画卷般的村落，舍不得这生来便扎根的土地。
“小铭，吃饭了”
母亲的声音自厨房内传出，将少年心绪拉回。拍了拍狗头，少年起身，顺手提起凳子，一人一狗缓缓向屋内移动。
晚饭格外丰盛，桌上父亲不断招呼几人吃饭。少年看了看父母，父母看起来食欲比往日好许多。爷爷奶奶不断地给姐弟两夹菜，挑的都是好菜。仔细一看，爷爷奶奶今日气色比往日红润。
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背包，背包里是录取通知书，少年心里释然。
这通知书，对于家人来说，意义非凡。
晚上十点多，行李已打包好，白铭搬了把椅子稍作休息。环视周围，父母分别坐在两侧，母亲盯着白铭打包好的行李，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临了咧嘴一笑，无声无息，却刚好被白铭目光捕捉到。
“你行李都打包好了没，可不要落下什么了，不然明天没法再从县城赶回家拿行李。”
另一侧的父亲边喝水边提醒少年。
“都好了，重要的东西都在包里。”少年回答。
思考了一会儿，仿佛又不确定什么，犹豫着走回到行李旁，又把一个个行李检查了一遍。
看向再次认真检查的少年，父亲目光转向另一侧妻子。两人目光交织，相视一笑。
一阵鞋底摩擦地板，时断时续的声音自白铭一侧缓缓靠近。少年转头，是一脸慈祥的奶奶，奶奶略微驼背的身子拄着拐杖缓缓向他靠近，随着少年转身笑容逐渐绽放在她脸上。来到少年身旁，奶奶也抬过一把小椅子，面向少年，缓缓坐下。
“孙儿，你明天几点去坐车？”
“明天5：00就要起床，6:30要去乡里坐车，”
“啥？明天9：00起床？11：00去坐车？这么晚才去乡里坐车，你们去省城的时间够吗？”
严重耳背的奶奶边说边微张嘴巴，眼睛睁得老大，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孙儿。
少年气息一滞，撇了撇嘴。靠近奶奶耳边，声音略大。
“奶奶，不是11：00，是5:00起床，6:30要去乡里坐车。”
“啥？是9:00起床，10:00去乡里坐到县里的大巴？哦....，那还好，到省城的时间就不会太晚了。”
少年继续撇了撇嘴，深吸口气正欲提高声音再说一遍。这时正在看电视的爷爷转过身来，对着少年无奈地喊道：
“我来说，我来说，你这样说你奶奶怎么听得清”
随即枯瘦的右手也抬着一把小椅子缓缓来到奶奶侧边，靠近她耳边开始说，边说边用手比划。
父母看着两位老人在那里边说边比划半天，不由得抿嘴一乐。
两位老人交流一阵，总算说完。
只见奶奶“哦”了一声，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过身，和蔼地看着少年，随后催促少年。
“孙儿你明早5：00就要起床，那赶紧去睡觉，不然明天起不来，赶紧去。明早你爷爷跟我那么早起不来，你让你爸送你去车站，到了学校记得好好读书！”
少年应了几声，随即使劲点了点头。老人见少年点头，心满意足地一笑，随后慢慢起身，缓缓向卧室走去.临了还不忘提醒正在看电视剧的老伴也赶紧睡觉，白铭爷爷拗不过她，不舍地看了几眼电视。随后交代了少年几句，也缓缓走进卧室。
少年目送两位老人，心中有感。
自己吼了几声奶奶都没听清，爷爷说话声不大，外加简单的手势比划，奶奶就能听懂。
莫非，这便是心有灵犀。
甩掉思绪，少年在父母的催促中也进入了卧室。屋内几间卧室陆续陷入黑暗，接着整个村庄缓缓与黑夜融为一体。
第二日，少年被父亲喊醒。睁开酸涩的眼睛，轻揉了几下眼皮，又使劲眨了眨好几下，双眼才略感舒服。
这一晚少年没有睡好，对村庄的不舍和对大省城的好奇一整晚都在少年脑海交织，难于入睡。也记不得是何时入睡的，反正感觉自己睡觉的时间很短。
右脚刚跨出卧室，少年微微一顿。灯光照得大厅通明，餐桌上是父母早已做好的早餐，色香味俱全。
昨晚说过起不来的爷爷和奶奶此时正披着大衣坐在墙角沙发，面带微笑。两位老人凌乱且略微花白的发丝自然垂落，却无法掩饰充满关心和希冀的双眼。
又看了看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父母，也是头发略微凌乱。显然是起的太早，都没来得及梳理发丝便为白铭先做早点去了。
少年双眼差点湿润，又强行忍住，这该死的少年自尊心。
等少年洗漱完毕，父亲已吃完早点。在父母的催促声，以及爷爷奶奶不间断的唠叨声中，少年也渐渐将早点吃完。
稍坐片刻，耳畔依旧是爷爷奶奶的唠叨声。等少年喝了几口开水，一旁的父亲看了看手表，催促少年拿上行李。
少年跟随父亲走出家门，父亲已在门口发动了摩托车。爷爷奶奶又跟了上去，继续在少年耳畔一阵唠叨，待少年坐上摩托车，身后继续传来奶奶的叮嘱。
“孙儿，好好读书，注意身体”
摩托已缓缓驶出院落，两人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在追随。父亲又把摩托停下，两人同时回望身后，随即释然。
身后是尾巴摇得起劲的大黄，见两人停下，飞奔至二人面前，随后兴奋地绕着两人打转。少年高兴地撸了撸狗头，又拍了拍狗头，命令大黄回家去。大黄不依，少年捡起石子作势打它，大黄终是不舍地往家里走，几步一回头。见少年依旧拿着石子紧盯自己，只好小跑回到院前。
摩托车逐渐驶出村子，少年回头。昏暗天幕笼罩下依稀还能看到站在自家院落前的三个人影，静静站立，正是目送自己的爷爷奶奶，以及母亲。
随着摩托车驶出村子，三个人影消失于黑暗中。
少年再次回头，想看看夜幕下熟悉的村落，可道路旁的大树遮挡了视野。抬头仰望，群星璀璨，凉风肆意抽打少年的脸庞，终是在少年心底留下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