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凡

悟空依旧向远处走，只是放慢了脚步。

“其实霓不是因你而死的，”“什么？”悟空扑上来，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霓，她并不是普通的狐狸，她的七彩尾巴也不全是喝泉水的结果。她被赋予了最美的美貌，与之交换的便是寿命。正与你想的相反，泉水反而延续了她的生命。”观音菩萨娓娓道来。

悟空不敢相信，他连连后退，陷入了沉思。“不，如果我不出世的话，那她便可以再活……”“悟空，不要过分自责，万事万物皆有宿命。”“你觉得我信命吗？”悟空反问。“不管你信不信，你不该命丧于幻境之中。记住，幻境是假的，而你是真的。走吧。”

观音菩萨拂袖一挥，悟空便灵魂入窍。经过烈火炙烤，悟空虽黑成了炭，但毫发无损。悟空心中有些释然，心中暗暗打算要出去之后找寻复活霓的办法。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从这鬼地方里出去。他想起了观音菩萨的话：幻境是假的，但你是真的，这是什么意思？感觉好像什么都没说啊！

悟空抓耳挠腮，冥思苦想，第一层是花果山，第二层是灵霄宝殿，第三层是炼丹炉。难道幻境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吗？还是说它会因我的意识内容而任意转变呢？

悟空说干就干，心中默念着五指山，五指山，五指山。说罢，他立即变大金箍棒“长，长，长”，轰的一声，金箍棒捅破了炼丹炉。一座巍峨的大山出现在悟空的面前。

果真是依据我的意识而变化的，只不过这次为什么这么平和？只有五指山，我也未被压住。悟空又陷入了沉思。

悟空有了想法，他更加平静，心里想着水帘洞，这次幻境竟然自己慢慢坍塌了，水帘洞的石刻大字跃然眼前，哗哗的瀑布声清脆动听，不绝于耳。

悟空大喜，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女狐仙设的幻境是因人而异，场景是由个人意识决定的。不仅如此，如果你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你就会面临越来越困难的幻境，幻境是以一个人的负面情绪为食的。

悟空静心打坐，放下心中的执念与愤怒，他回忆起了师父对他的碎碎念，连梦话都在教育他；他回忆起了骗八戒去吃斋饭，八戒嘟着嘴，扇着蒲扇耳抱怨；他回忆起了沙师弟不是我不想理你，而是等你先说话的态度；他回忆起了与霓相处的美好片段。美好的记忆像幻灯片一样闪过，他沉浸其中。

殊不知，幻境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悄无声息地，幻境一片又一片地消失了，像雪一样融化，像水一样蒸发，像潮一样退却。待悟空睁开眼睛时，幻境已经消失了。

不远处，一个女子正躲在一片云彩后偷窥，却突然吐了一大摊血。原来，女狐仙将自己的生命与幻境联结，境在人在，境灭人灭。狐仙千算万算却不曾料想到，悟空早已不是意气用事的泼猴了。

她知道悟空战力惊人，但却从未把他当作真正的对手——一个无法调控自己情绪的人首先会自己将自己击败。她看过太多太多悟空因意气用事而闯下的祸，她想当然地以为悟空会迷失在愤怒中，无法自拔，最终被自己的情绪吞噬。

而她却不知道，在西游途中，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的悟空，每时每刻都在修行。降妖除魔是本分，可谁又愿成为妖，谁又想成为魔？途经几十个国家，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民不聊生，百姓饥苦。他学会了宽恕，玩世不恭是伪装，胸膛里却不再是一颗石心。他也学会了冷静，压制自己的情绪来保全他人。

这次是狐仙没有调控好自己的情绪，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会赢，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狐仙躺在地上，惊恐地睁着双眼，嘴里喃喃说着些什么，好像是心有不甘。她嘴里不断涌出血，发出吭吭的响声，没人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忽然，她眼前出现了七彩颜色，她心满意足地笑了。随即整个人化作一滩金粉，随风飘去。

金粉飘到悟空的手掌上，悟空凝视良久，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为她默默祈福。

“菩萨，霓真的是因为她自身短命而死吗？”

“我翻阅了古籍，书上并没有这种记载。”红孩儿问。

“古籍是前人的记载，前人想让你知道什么，他就会记载什么。不必过分纠结。更何况人死不能复生，与其纠结过去，不如放眼未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需要悟空去做。”

“弟子明白。”

溢彩流云边，悟空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蹬龙鳞步云靴，手持如意金箍棒，莫不威猛霸气。他脸带笑意，从容不迫，忽的纵身一跃，似陨石般砸向大地。他的铠甲与空气极速碰撞，擦出火星，他自己好像一个火球。“噌”的一声，他和金箍棒化作两股金光，散入凡尘。

自从经历过霓那件事，悟空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断思考自己生命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可思来想去却也怎么也得不到个结果。他觉得自己的历练还不够，所以他决定下凡去体验，类似于西天取经，但目的不是取经。很久以来，他扮演一个类似于神的角色，他不会死，他无法真切地体验到人能体验到的感觉。而现在，他想做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下凡转世期间，悟空会保留一定的神力和前世的记忆。

唐朝末年，君主昏庸，奸佞当道，国势衰微，凶兽横行，人民苦不堪言。

漆黑简陋的深长甬道中，不时传来蝙蝠尖利的叫声，令人心惊胆战。几十名村民满头大汗，脸色凝重地围着一名老者。他半倚土墙，手捂胸口，身上虽渗出浓黑的血，但脸上仍是如往常一样平静。此人是未村的村长，也是村中“龙脉”的守护人。80年前，朝廷花重金秘密训练了一批保护“龙脉”的人，命名为“卫者”。他们被前往全国各地，秘密地保护着关系唐朝国势的“龙脉”。郑老村长也是其中的一员。

然而，统治者的腐朽使不少“龙脉”自行破损，为数不多的剩余“龙脉”也遭大批妖兽破坏。大唐国势，如风中飘絮，岌岌可危。郑长老尽管已经耄耋之年，但他在孩童时期时发出的誓言仍犹然耳边，他默默地坚守在这偏僻的小村庄，誓与“龙脉”共存亡。

“今日与鬼齿兽一战，我虽占据上风，但仍深受重伤。恐是无法继续保护各位了。”郑老在沉默良久后说。那声音饱含无奈与落寞。

村民们听了，大惊失色。甚至有几个胆小的直接瘫倒在地，哭着叫道：“连村长都打不过鬼齿兽，没活路了……呜～呜。”

鬼齿兽是一种奇兽，其体长数尺，浑身雪白，长相似虎，獠牙尖锐，可洞穿铁板，连唐军的重盔也难逃一劫。一旦被其咬伤，便会留下巨大的创口，伤口极难愈合，被咬伤者多因感染而死。不仅攻击力强悍，他们还智力超群，神出鬼没，成群结队，有狼一般的狡黠。长久以来，鬼齿兽都出没在荒原上，而最近他们的栖息地不断扩大，袭击村民的事件不断发生，这次连郑村长也难以幸免。他们一直觊觎着村中的“龙脉”，现在愈发猖獗了。

郑老从兜里掏出一块木片，交给一名健壮的少年，他无力的说：“小虎，将这个信物速到村东那户铁匠家，记得交给他们的儿子，路上注意安全。”那少年点点头，便从后门蹿了出去。

墓室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外面不时传来几阵可怖的嘶吼，宛如在村民的心上划过，他们已经被恐惧吞噬。郑老闭目调息，心中希望小虎能将信物送达。

此时的铁匠家，却是一片安静祥和。悟空转世成为了一个小孩儿，现在刚十岁。尽管只有十岁，可他肌肉线条已经分明。这是他跟自己的父亲学打铁的结果，现在他已经能轮起20斤的锤子了。

他现在也没闲着，只见他从旁边炙热的火焰中拿出烧的通红的铁，放到一个拖座上就开始抡起铁锤砸，锤锤给力，砸得火星四射，照亮了简陋的小房间。别的人家觉赶着农具，只能连夜赶工了。

不一会儿，他的父亲来了。他脸庞黝黑，身体健壮，头上满是大汗，他刚才正在另一个房间里打造兵器，身处乱世，兵器也成了紧缺品。他手里端着两碗鸡汤，悟空忙放下手中的活来接。“累了吧？快尝尝你妈给咱们炖的老鸡汤。”悟空一饮而尽，“好喝吧？”父子俩相视一笑。父亲拿过悟空的碗，又要给他倒。悟空连忙拒绝。

“你现在还小，需要多补一补来长身体。也是苦了你了，这么小就要跟着我一起干活。等过了这段时间吧，等把手里的事忙完，我就给你找个私塾。你就不用受我这样的苦了。”父亲说。悟空说：“不用，我就喜欢打铁。”“哎呦，哪有喜欢打铁的，都是为了生计。”父亲揉揉酸痛的腰。“不，是真的，和你们在一起生活，我非常的开心。即使让我打好几辈子的铁我也愿意，只要和你们在一起。”“这孩子，尽说胡话。”父亲善意地拍了拍悟空的头：“赶紧打，打完了快去睡吧！”悟空点点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这是悟空第一次拥有父母，第一次体验亲情的滋味。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他感觉他不再是孤苦伶仃，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归属，有了依靠。他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们，他们也会无条件地对他好。他的生活第一次有了如此切实的奔头，他就想保护好他的父母，和他们一起生活。他在他们面前可以抛弃了几千年的暴躁与易怒，亲情感化了他的石心。正如有的父亲对外顶天立地，对自己的女儿却温柔备至。

他可以为了他们奉献出自己的所有，刀山火海，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