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孟兆扬，你就孤独终老吧
晚上洗漱完毕，躺在自己房间小床上休息的孟兆扬，终于有时间来回想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首先，他觉得自己必须搞清楚，来到这个时间点，他究竟是穿越呢，还是重生。
若是穿越，那少年的自己是否同步穿越到未来去了？
若是重生，那自己当时是怎么挂掉的？
时间回到这一天早晨，当时还在2021年讨生活的孟兆扬正坐在装修简陋的出租屋里，吃着开水泡饭。
室内虽然简陋，小区档次却不低，房价年年攀升不说，如今一个车位都足够全款拿下一套小公寓了。房东前几年开盘的时候贷款买的这套房，纯投资，一天没住过；孟兆扬呢，则是在交房后就从房东手里租下这套房，一直住到现在。
房子住的久了，偶尔会有家的错觉。但孟兆扬手里的数据时刻提醒着自己，这里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家。
没错，2021年的孟兆扬，是一名房产中介。
1999时，孟兆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未来会成为一名房产中介吧。父母都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叔叔在国企任片区经理，大姨嘛虽然是个家庭妇女，可姨夫也是个小领导。这种家庭出身的孟兆扬，对自己未来的定位是医生，是公务员，或者就去学叔叔去企业，也能干出番事业来！
可谁曾想，高中三年的蹉跎，把他推进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专；从大专混了个毕业证书出来后，他发现医生是肯定做不了了；考公务员呢？看得上的岗位，他学历不够，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能报考的岗位，又都在偏僻的乡下，即便考上了，他也不想去。
章梅曾想过让老公拖关系，给儿子找人，看看能不能跳过学历审查，直接报考，万一考上了呢？可刚一开口，就被孟建国一票否决。这么大的事，也不想想谁肯给他开绿灯？嫌自己的乌纱帽戴得太重了吗？
章梅又想找姐夫，给儿子在单位先安排个临时工的岗位，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可刚毕业的孟兆扬别的什么没有，就是心气还高。他能感觉到自己高考失利后，姨夫有意无意经常拿话挤兑他。大姨靠姨夫养活，虽然心疼侄子，也不好说自己丈夫。
高不成，低不就，摆在孟兆扬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去企业。他自己做了一份简历，去复印店打印了出来，开始频繁地往人才市场投简历。
很快他就发现，本市的工作岗位实在少的可怜，开出的工资也只够温饱，对应聘人员的要求却不低。面试了几家单位之后，他做出一个决定，去省城！
当时的省城，正在大建设，大发展。如果从一开始就脚踏实地，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从基层做起，现在也干到领导层了。更别说，当时省城的房价还异常低迷，和周边地级市差不多。如果咬咬牙买上一套，现在也不至于还在出租屋里，给房东打工了。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事实就是，孟兆扬来到省城后，先是联系上同寝室的同学，跟他一起四处去投简历。去了几次人才市场后，同学来到电信公司，成为一名电话安装工。孟兆扬又去投了几次简历，最后进了一家小外贸公司，负责管理仓库。
过年聚餐的时候，姨夫不经意地问起孟兆扬的工作。管仓库三个字一出口，孟兆扬恨不得把头钻进地缝里。表妹暑假一毕业，直接带资进了银行，出入体面。而自己。。。
年假归来，孟兆扬就跟老板提出辞职。他后来又陆续找了几份工作，都是做不长久就辞职。渐渐他感觉自己成了loser，每天窝在出租屋里上网打游戏，饿了就到楼下随便找个大排档，胡乱吃上几口。
而同学却在这期间，从电话安装工，做到主管，又在工作过程中，被一家中介公司老板看中，鼓励他跳槽来到自己门店。
也正是他，后来开了自己的门店，向孟兆扬抛出橄榄枝，一手把当时颓废到极点的孟兆扬，培养成如今的业务精英。
在做中介的过程中，孟兆扬亲眼见证了房价的飙升。他本来也有上车的机会，当时他手中的存款够付一套房的首付，但前几年的失业让他颇具危机感，他不敢贷款，怕有一天还不上房贷，房子被银行给收了。
也不是没想过和家里开口要支援，可那几年，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就这样，他一边攒钱，一边悲哀的发现房价又翻番了。当他终于咬牙，决定贷款也要买套房时，房价已经涨的，他连首付都拿不出了！
孟兆扬打定主意租房住一辈子了，这让女友小菲无法接受，最终两人分道扬镳。恢复单身的孟兆扬选择寄情于工作，这几年房价大涨，房屋中介市场大热，他作为门店的业务骨干，每天都忙得像狗一样。
而今天早晨，吃完开水泡饭的孟兆扬，接下来的行程就是按照昨天和客户约好的，去郊外的别墅区看房子。
别墅区离他租住的小区大约有两小时的路程，走高速可以节省一些时间，但比起时间，孟兆扬宁愿节省一些过路费。就这样，孟兆扬早起一个小时，驾驶着自己的Polo车，一脸生无可恋的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国道上。
一路上他回忆着自己的一生，从小被父母庇护的自己，长大后就这样被甩向社会。小时候幻想自己成为受人尊敬的医生，或者被人羡慕的大公司经理，长大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nobody。要不是同学伸手帮助，给了自己一碗饭吃，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孟兆扬这几年一直有机会独立出来单干，但本着报恩的精神，他怎么也不肯离开同学的门店。尽管同学也劝说，门店可以开在不同的片区，不会直接竞争。但在他看来，知恩图报是他最后的骄傲。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是否有必要。老板和员工的收入是有很大差距的。如果他当机立断自己开设了门店，也许过不了几年，他也能攒够买房的钱，置下一套房，把父母接来身边。或许还有机会认识个姑娘，结婚，生孩子。。。
但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些年，父母为自己操碎了心，为了能让自己在省城安家，父亲竟然。。。一场脑淤血夺去了父亲站立的能力，也夺去了他最后的意志。现在的父亲一步都不肯离开家门，又怎么可能跟他来省城呢？
结婚又有什么意义呢？在自己一穷二白的时候，是小菲默默陪伴着自己。这样的好姑娘已经心灰意冷离开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孟兆扬啊孟兆扬，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孤独终老吧！
“目的地在您右侧，本次导航结束。”伴随着优美的女声，孟兆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别墅区的安保很尽责，仔细登记过孟兆扬的个人信息后，安排了一辆电动摆渡车，由一名保安开着车，领着孟兆扬到达了业主家门口。
叮咚，保安按下门铃，接着别墅院落的大门自动打开。保安做了个请的手势，目送孟兆扬进入别墅后，自己驾驶摆渡车离开了。
业主是一位老爷子，目测年龄比父亲孟建国稍大一点，身穿一件藏青色真丝T恤，搭配浅卡其色西装短裤，脚下趿一双棕褐色皮质拖鞋，周身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和孟兆扬想象中的土豪形象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老爷子邀请他到沙发入座，招呼保姆去倒了两杯水来。“小伙子，你喝茶吗？”
孟兆扬忙说：“不了，我就喝开水。”
“那行，我还怕你要喝茶，我实在弄不来功夫茶那一套。”老爷子说着，发出爽朗的笑声。
孟兆扬陪着笑。这几年做中介，见过太多的大大小小的老板，他们大都爱弄个茶桌，一边谈事情，一边烧水沏茶。有些老板对茶文化确实颇有研究，有些完全是附庸风雅。像这老爷子这样，主动承认自己弄不来功夫茶的，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小伙子，你别不信。我们老革命，出身苦，喝茶都是用茶缸泡上一大缸子，怕你嫌弃啊！”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孟兆扬赶紧说：“没有，老爷子，我平时就不爱喝茶。”
又赶紧把话题拉倒房子上：“老爷子，我看这房子挺好的，您为什么要出售呢？”
“这房子呀，是我儿子给我买的。我儿子退伍后，做起了生意，赚了些钱，就给我买了这栋房子。”老爷子眯着眼睛，继续说，“我在这里住了有些年头了，我儿子觉得我老了，要接我到BJ一起生活。这房子没人住，还要往里贴物业费，想想干脆卖了。”
原来如此。孟兆扬此时心里禁不住一酸。假如自己有别人一半出息，老孟也应该和这老爷子一样，风度翩翩吧。小时候，父母是子女的港湾；长大了，子女就是父母的盔甲啊！
“小伙子，你要不要到处看一看？我这房子，保养地还挺好的。”老爷子开口邀请。孟兆扬点点头，起身准备让老爷子领他去参观。
谁知这老爷子说：“你自己随便看看吧，我一把老骨头，就不跟着到处转了。我就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