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城里的盛宴（下）

穿着枣红色旗袍的服务员端着菜进进出出，珍馐摆满了玻璃转盘，碗碟一个赛一个地大。

“快去催催，蒸盆怎么还没上？”

“老贾，还有菜？！还没上的就取消掉吧，浪费呦！”

“扯淡！今天我请客，就得让你们吃过瘾！等着，后头还有翘嘴白和马头羊汤！”

乐欢挨着女儿坐下，贾大胜的言语就像倾盆大雨，密集又强硬地往人的脑壳里钻。他夸儿子向来不遗余力，言语中充斥着对大城市繁荣兴盛的向往，由于一直抬着下巴，贾大胜的脖子看起来比以往长了至少一寸。

一个熟悉的问题擦着乐欢的耳朵根传过来。

“欢欢，栋梁给你们娘俩买的房子大吧？”

“没有呀，他没给我买房子。”

乐欢的回答瞬间扭转了场面局势，众人纷纷将注意力从贾大胜转向乐欢，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我意思是，你们大城市里有房子了吧？”

“那肯定有了嘛！没房子，孩子怎么可能跟着去读书呢？乐欢，我讲得对吧？”

“盼盼几岁了？还在念幼儿园吧？”

“哎呦，你还是姨奶奶，怎么讲得过去？盼盼七岁了，幼儿园毕业了。再说，大胜给我们打电话说的是盼盼要出去念小学一年级。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什么都记不住！”

“我也记不住，现在什么事情都记不住。大胜，这我得说句话，嫁进门就是一家人，房本上人家欢欢的名字还是要写的。我们家里人都宽厚，可不能干那种不地道的事，你们都说，我讲得在不在理？”

各种各样的臆测和发问让乐欢应接不暇，她忽而记起，刚刚乐言好像也问了一样的问题。乐欢很疑惑：怎么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这个？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一家团圆”吗？

终于，贾大胜不满地嘚吧了一声，重新掌握了主动。

“你们都闭嘴吧，都听我说！瞎扯什么？！什么买房子不写欢欢名字，我老贾能干出这种伤德的事吗？！儿子、媳妇的事，我从来都不插手的！他们的日子他们自己过。子女的日子过得好，才是我们的福气。我就是这么想的！”

亲戚们瞬间都笑了，各种笑里，有人扬声喊道：

“瞧瞧！瞧瞧！贾老二生了个好儿子，看把他给得意的！”

“二哥啊，你就等着享福吧！要我看啊，今天这顿饭你不应该请。”

“这话怎么讲？”

“他请早了呀！媳妇、孙女都走了，他还能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待几天啊？这顿饭就应该等他也搬走的时候再请。”

小姑的话让众人都发出了艳羡的叹息。

贾大胜心里高兴，他面颊上的肌肉全部失控，笑得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婆婆吴菊花也是一样的。

包厢的门再一次打开。

贾大胜口中最金贵的三道大菜：竹溪蒸盆、清蒸翘嘴白、马头羊汤终于登场。热腾腾的蒸气裹挟着鲜美的味道四散开来，引得众人口齿生津。

乐欢赶紧让出位子帮助服务员上菜，七岁的贾盼盼倚着母亲脆生生地开了口。

“小姑奶奶，我爸爸考了120分，他考120分，就能把我带走！”

“哦呦，你爸爸这么厉害啊，考得比满分还多20分！”小姑一脸茫然地和贾盼盼逗话，她偏头看向二哥，问道：“这孩子说的什么意思？”

贾大胜摆了摆手，回道：“说了你也不懂！赶紧吃吧，这羊汤趁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