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结婚礼物
临江拖着拉杆箱转过街角就看见妈妈在家属院门口张望，母女二人目光相遇的瞬间，妈妈一溜小跑地向临江而来，“她眼角晶亮反光的那是泪吗？”
接过临江的拉杆箱，嘴里埋怨道：“你这孩子，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又从省城坐长途车，多累啊，咋不打个出租，还坐公交车？”
“没事儿，妈，我在飞机上睡着也不累。”临江一手提着包，一手被妈妈牵着，温暖又粗涩的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掌心。
回到家，妈妈一盘一盘又一盘地从厨房往餐桌上端菜，临江因为时差问题，困得不行，却不忍心拒绝，强撑着眼皮把满桌的饭菜吃了大半，才被妈妈催促着到卧室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夜里十点多，起来上厕所时听见小月和大月聊天：“姐，你真的决定要结婚了？”
“嗯，他人挺好的，又上进。正好临江也回来了，这个月他妈妈过来，我们就把证领了，请他和我的同事朋友吃个饭就行了，也不用搞什么铺张浪费的婚礼。”大月轻轻地回答。
“那你要搬出去住吗？”
“嗯，我们商量好了，先租个小房子，等攒够首付款就买一套自己的小房子。”大月的声音透着对未来满满的期待。
临江正想推门进去，听见大月说：“睡吧，我明天早班。”
临江收住手，转身回去自己和妈妈的卧室，借着窗外透地来的光，她看见妈妈睡觉的姿势非常奇怪，好像被煮熟的虾，在被子下面蜷缩成一团。临江回忆，原来怎么没发现，妈妈睡觉是这样的呢？
聂氏集团果真是风声水起，新闻上几乎每天都有聂氏集团的报道，房地产、互联网、汽车制造、餐饮酒店、旅游各行各业都强势涉足，聂之锋睥睨众生的巨幅图片赫然在商场外层的电子显示屏上，身后是他们集团自主研发的高端新能源汽车，上面写着：“锋志尽显，王者驾临！”
临江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等待自己心中的惆怅慢慢消散。过了一会儿，才又迈开脚步推门走进商场。
珠宝首饰柜台永远在商场一楼最醒目的位置，各种宝石和贵金属在精密的加工之后折射出夺目的光彩。临江缓缓走进，营业员像蜜蜂看到鲜花，笑盈盈地飞过来招呼道：“你好啊美女，看看想选个什么样式的，什么场合戴的，可以拿出来试试。”
“我姐姐要结婚，我想买条金项链送给她。”临江看着每条项链都差不多，不明白为什么要摆这么多条出来，难道像衣服鞋子一样是分尺码的？
“哦，你这个妹妹可真好，我如果有你这么个又漂亮、又懂事的妹妹就好了！”营业员嘴里像抹了蜜糖，“我看你也没多大，攒个钱不容易，姐给你推荐这个，这个这段时间做特价，买链子送个18K红宝石坠子，正好结婚的时候戴着喜庆，姐再送你个漂亮的首饰盒，看，这个大的，送礼最体面了，你姐肯定喜欢。”
临江看着营业员递过来的波光粼粼的项链上挂着心形红宝石坠子，想像着大月戴上的样子，不禁嘴角上扬。
“来，姐给你戴上试试，你照照镜子看看。”营业员趁热打铁，打开项链的锁扣绕过临江的脖子挂好，推过来一面A4纸大小的镜子对着临江放好道：“你看，你脖子又细又长，锁骨又挺又平，戴上也太美了！比我们公司的广告模戴上还漂亮呢！”
临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么多年好像都没认真照过镜子，镜中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因为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柴火妞了，她身材纤瘦高挑、皮肤水润白晰，一头乌黑长发泼墨般的垂在身后，眼眸中是这个年纪难得的沉静与内敛，虽然只是简单的白T恤配牛仔裤，却透出不一样的高冷气质。
营业员滔滔不绝的糖衣炮弹把临江炸得脸颊滚烫，趁她喘气的间隙开口问道：“这个项链多少钱？”
“这个啊，这一套原价6888，现在搞活动1888，是不是非常划算？这链子可是纯黄金的，虽然细了一点但是年轻人戴粗的显老气，这个尺寸正正好！你姐姐结婚，这1888还讨个好意头！是不是？”营业员满脸笑开了花，今天卖完这一单，这月的奖金就妥妥的了！
“还能再优惠一些吗？”临江想起小月说的话，别管买啥都要还还价，千万不能人家说多少就给多少，那是傻！
营业员脸上的笑僵了一秒钟又立马生动起来道：“唉呀，妹子，姐跟你说啊，我们这品牌一般还真优惠不了，姐看你诚心想要，姐发个信息请示一下领导，给你争取个最低价啊！你等一下啊！”说完把项链收回柜台里锁好，扭着水桶腰转到柜台里面拿出手机手指如飞地在屏幕上戳了一阵，过了几秒钟把手机放好又扭了回来道：“唉呀，妹子，我和我们领导一通好话说尽，可是给你争取到我们内部价格了，这一套最低价1666，就是我们内部员工自己拿也就是这个价格了，1666多顺啊，是不是？”
临江虽然还是觉得这么细的小链子一千多挺贵的，但一想到是送给大月的结婚礼物便不觉得心疼了。正准备拿卡出来刷，只听后面一个响亮的男声说了句：“顺什么顺！别买！”
临江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一回头，就笑了，原来是大卫。
大卫一米八八的大高个，棱角分明的脸，染成黄色的头发全数刺棱朝上，露出宽阔的额头和两道浓眉，只可惜一双小眼睛让这张脸打了八折。嫩绿色的棒球帽衫外面罩了一件白色阿迪长款羽绒服，下面黑色收口卫裤，一双限量AJ运动鞋，妥妥的高富帅。
营业员将破口大骂：“是谁毁老娘生意？”的词硬生生吞回肚子里，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大卫搭着临江的肩走向商场里面。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临江有些喜出往外地说道。
“我可是故意来这里和你偶遇的！”大卫把小眼睛眨吧眨吧地看着临江。
两人在商场一层的咖啡厅坐下，服务员把两杯咖啡放下转身离开，临江才犹豫着开口道：“你......”
“没有！”大卫都没让临江说完就抢答了，还是小时候那个急性子，一点也没变。
“？”
“我没见过威廉，也没打通过电话。”
“哦！”临江眼中那一抹闪亮像流星一般迅速逝去了。
“自从他家被那个姓聂的吞了之后，他爸妈去了国外，他叔叔、伯伯，他的这些亲戚，他们整个叶家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叶家的人露过面。”大卫一口气说完才喝了口咖啡。
“这样啊.......”
“他爸妈去了米国，你也在那里，见过面吗？”
“见过。”
“见威廉了吗？他在不在？”
临江无力地摇了摇头，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杯沿。
“那我们总要想想办法找到他才行啊！他家现在遭难了，我们怎么也要帮把手啊！”大卫手在刺猬一样的头发上胡乱抓了抓。
“叶太太让我等着，别找他，省得帮倒忙。”临江轻轻地说。
“？”大卫一脸懵，好像在刚才那一句中文是火星语一样，半晌才反应过来，像谍战片地下党接头一样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附近五米之内都没有人，才凑近临江低声道：“难道威廉在报仇？”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叶太太说：威廉目前是安全的。”临江的声音轻柔和缓，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安全就好，他从小就有主意，应该也不会出什么茬子，那咱们就等着吧，他忙完就会和咱们联络的。我回头和亚力克说说，让他也别着急了。”
“嗯。”临江应了一声。
“对了，你这次回来还走吗？决定让哪个大学了吗？”
“还没决定。你呢？”
“我想当警察，我爸妈死活不同意，我还在抗争中。”
“警察？为什么想当警察呢？”
“可开枪，还可以抓坏蛋，还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大卫一脸兴奋的用手比了个手枪开枪的动作，又在手指上吹了一下，接着把比手枪的手收回腰间作了一个收枪的动作。侧脸问临江道：“帅不帅？我的侧脸像不像Andy刘？”
“谁是Andy刘？”临江问。
大卫大手轻拍了一下桌子，引来服务员不满的侧目也完全无视，痛心疾首道：“你，竟然不认识我的偶像！所以说，你们这些学霸，除了会考试还会什么？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突然而来的灵魂拷问把临江砸晕了，一脸懵地问：“是什么？”
“是生活啊！生活！人不能只为呼吸而活着吧？你的情趣呢？你的乐趣呢？你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你想想，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开怀大笑过了？你有多久没有被周围的人或事感动过？”戏精上了身的大卫言词犀利如根根利箭直击临江的灵魂深处。
“......”
“临江？你，你，你怎么了？”
“......”
“你别吓我啊，我刚才背的电影台词啊，你怎么哭了？我演技有这么好吗？”大卫慌了手脚，拿起桌上的纸巾盒“刷刷地抽出几张哆嗦着塞到临江手里。
临江用纸巾擦干眼泪，默默地摇了摇头。
“哦，对了，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大卫急忙岔开话题。
“好。”临江深吸两口气回复道。
“你都不问是什么忙就这么爽快答应了？”大卫倒是有些混乱了，不禁上半身前倾过来，满眼都是小问号。
“认识你这么久，还是了解你的，你开口必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临江对此非常有信心。
“那绝对！”大卫自信满满的把身体重新靠回沙发靠背。
临江喝了口咖啡等着大卫细说详情。
果不其然，大卫有些局促地把手心在裤子上搓了搓，慢声细语地开口道：“是这样，我呢，不是想当警察嘛，想考公大或者警校，但是呢，我家人说太危险，连报名都不让报！郁闷死了！”说着端起杯子，把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打了个嗝，好像把胸中郁闷排解掉一些，又接着说道：“我吵也吵了，闹也闹了，他们软硬不吃！你说气人不？”
临江轻轻“嗯”了一声。
“我就想啊，我一个人和他们一堆人斗人单力薄，如果威廉在就好了，我爸妈总夸他成熟稳重有主见，从小就像小大人一样。可是......”大卫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临江的手轻轻摩挲着杯沿，浓密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眼眸，好像在一点一点消化着大卫刚才说的那些话，又好像对大卫的话一个字也没听到。
大卫估摸着铺垫的差不多了，就说出了最终的目的，把身体向前倾，想把脸放在临江下垂的视线里，伸手在临江眼前晃了晃，临江抬起眼帘，秋水般的眸子中，愁绪还来不及清理，看得大卫一愣，嘴边的话堵在喉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倒是临江轻轻开口问道：“我能怎么帮你呢？”
大卫拿手握拳，在鼻尖上弹了几下，这是他紧张时候下意识的习惯动作，“这周末是我生日，我爸妈会在亚力克家的饭店给我庆祝，我想请你来参加，顺便帮我说服我爸妈，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我？”临江有些意外，如果就他们几个同学朋友一起给大卫过生日当然没有问题，可是有他父母在场的生日会一定是隆重又正式的，出席的人一定非富即贵，她怎么能去呢？
大卫当然明白临江的顾忌，随即咧嘴一笑道：“我也知道，你可能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我也不喜欢，你就当是帮帮我。”
“私下场合劝一劝可以吗？或者，我可以在电话里帮你劝劝你妈妈。”临江道。
“我爸妈那人你不知道，只有把他们逼到墙角，下不来台的时候他们才会碍于面子同意的。私下里是绝对没有希望的。”大卫重重叹了口气。
临江没有开口，她真心想帮大卫，却又对这种场合望而生畏，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表面平静和谐，内里刀光剑影的世界。
“我也知道对你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让亚力克也一起去，这样是不是会好一些？我保证，只要你觉得不自在，随时可以离开，可以吗？”大卫双手在脸前搓着，就差给临江磕头作揖了。
“那好吧。”临江实在不忍拒绝。
“好了！我觉得我的人生又可以扬帆起航了！”大卫一拍大腿开心地大喊了一声，换来服务员无声的一记白眼。
“诶，对了，你刚才在买项链？”大卫自己的心事有了眉目，才想起来刚才打断临江的情景。
“嗯！我大姐这个月结婚，我想送她个礼物。”临江道。
“哦，恭喜啊！我也要去喝喜酒行吗？”大卫道。
“你是我朋友，我当然欢迎了！”
“但是那个牌子的首饰不行，金含量不纯，搞不好戴久了还会掉色。我带你去那个专柜买，”大卫向落地玻璃外指了指，“又好又便宜还好看，包你满意。”
“好！”
临江看着手中的比刚才粗一倍的链子和精美华彩的红宝石坠子问大卫，问：“你说这套多少钱？”
“活动价888，再送这个同款戒指和耳坠。”大卫满脸笑意活像个奸商。
临江手指轻轻抚过硕大礼盒里的红宝石戒指和耳坠，没看见大卫冲营业员挤眉弄眼地打暗号。
看临江满脸的狐疑，把满是肌肉的胸脯拍的咚咚响，保证道：“放心吧，百分之百24K纯黄金的链子，”手指一划接着说：“这些镶嵌的就必须用18K了，不然纯金太软包不牢固宝石，这宝石嘛，绝对纯天然S++级红宝，你看这坠子和戒指上的万福回纹，这就是古代婚嫁喜服上用的花纹，你姐结婚戴这套正合适。而且，我敢保证，这个价格你全华夏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两名营业员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大卫说的句句属实，比这金链子的真金还真！
“那行，听你的。”临江笑道。
刷卡、包装，大卫手提着华丽的手提袋，殷勤地陪着临江往外走。
看二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一头黄色短发的营业员说：“啧啧啧，咱这少东家真厉害，小两万的首饰套盒，八百块钱就给卖了！”
另一个营业员把酒红色大波浪长发往肩后一甩，摇头道：“有钱真好啊，泡妞都这么大手笔！”
“但是你没发现吗？那小姑娘好像什么也不知道。”黄色短发营业员摸着下巴，作出了福尔摩斯般地分析。
“不止如此，咱少东家好像还上赶着贴也贴不上去的感觉！”酒红色大波浪看着大卫和临江出商场大门时，大卫又是推门又是掀帘地一副奴才像。
“唉，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咱少东家也一表人才啊，要什么姑娘没有啊？需要这么低三下四吗？”黄色福尔摩斯在心中反复对比两个当事人道。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懂不懂？”红色大波浪摇头晃脑地卖弄昨晚在古装电视剧里学的台词。
“喝水三千用什么瓢？”黄色福尔摩斯一脸问号。
“就是说——‘老子就爱这一口，咋滴？’的意思，明白了吧”红色大波浪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翻了白眼说道。
“哦！”
“哦什么哦，卖了这么狗血的价格，你给经理发信息报备了吗？”
“还没！”
“还不赶紧，当心挨骂！”
“好，好，好，我的手机呢？手机呢？”
“这不在你手里呢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