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告白
祝雪楠火化的时候，小蕊哭得昏厥。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将祝雪楠当做挚友。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转眼间阴阳两隔。
高伦自从参悟了整个山谷的构成之后，丰月谷的结界对他来说已经不起作用。
他叫来弧族的所有人齐聚在广场之上，问他们是否还愿意呆在丰月山谷里。若是有人不愿意担负这个使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可以带他们出去。
但山谷里的人，经此一役倒是明白了许多，没有一个人提出希望离开这个山谷，纷纷表示，愿意继续世代留守。
高伦问李弘一，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弘一道：“我答应了她的，带她回家，回到我们俩的家乡。”
李弘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邻家的红衣小姑娘，那样的活泼鲜艳。他第一眼看见，便牢牢记在心里。后来他的球踢的半天高，落在了隔壁院里，两人得以在墙头上相识，从此开启了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
他当时喜欢和她在一处玩，但从未对两人之间的情谊下过定义。当他一心寻道师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离开了邻家的那一抹红色。
可祝雪楠认定了那是厮守终生的刻骨铭心的爱，苦苦哀求、相随、逼迫，生生将情谊变成了厌倦和后悔。
现在他很后悔，又说不出后悔什么。是后悔初识？可那时他这辈子最鲜活的记忆。是后悔让她死去？可这是她唯一得以解脱的方法。
高伦给谷里的人们留下一封信。天蒙蒙亮就带着小蕊和李弘一走出了山谷。
因结界在高伦心中已破，所以他们按照原路返回时，瀑布和河流都干涸了，径直走了出来。
等他们从干涸的河床出来的一刹那，河流又重新流动了起来。
三人看了看丰月谷方向，已经重新被封印，淹没在崇山峻岭中，无处找寻。
李弘一和两人告别，背着祝雪楠的骨灰踏上了回乡之路。
小蕊看着李弘一的背影，无限惆怅，嗓子也哭哑了，唯有沉默。
这一路，她认识的新朋友，马云川、何瑶、祝雪楠都死了，上天在不停地带走身边的人。师父还在，可是师父说过，他们也是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如果有一天师父也离她而去…
高伦带着她到景康县城安顿下来的时候，正是中秋佳节。
她觉得没有任何意趣。以前她跟在师父身边就不会感到孤单。但现在，师父在身边，她也觉得孤单。
人这一生本就短暂，转眼她就要二十了。最多再活个十几年，或许再遇上么魔神，很快就死了也不一定。
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的什么？
马云川善良的一生，被村民毁了。美丽的何瑶，甚至不知道该怪罪谁，把仇恨对准了人间的情爱。祝雪楠看着这么有主见的一个人，貌似活的十分通透，实则一生将心依附于李弘一，从未为自己活过！
那么自己呢？当自己面临死亡施，回望这一生，该如何盖棺定论？
高伦牵着她走过人潮拥挤的大街，然后带她飞上了鼓楼最高层。
“小蕊，人死不能复生，你发泄心中之痛，但不必沉溺其中太久。你看着烟火人间，每天都要死去太多的人，所以才需要一个团圆的节日。”
“人死不能复生？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你伤心定是会伤心的，祝姐姐说的对，你们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很快走出来。”
“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不会让你死的。”
“祝姐姐死了，死于她对和弘一道长快乐时光的怀念里。你们把它称作执念，是不可取的可笑的执念。明明当时，各自欢喜。可一个人走了出来，就对另一个人说，没有缘分强求就是悲剧。那么师父，我们最后也终会走到悲剧，不是吗？”
“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祝姐姐说的没错，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分开。你说一句缘尽则散，于是我们就散了。这一生，我再也无可去之处，无可念之人。师父我累了，如果我们终究是要分别，那么我们现在就分别好不好？趁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趁我不至于像祝姐姐那般作践自己。”
“我们和他们不同，你和祝雪楠也不同。”
“有何不同？”
“因为李弘一心里不愿装下祝雪楠。小蕊，你还记得我那日中秋节带你去京城吗？”
“记得。仿佛就在昨日。”
“从小我就是独来独往，救你也不过因你天生带了黑气，我想一探究竟，所以离开你对我来说毫不费力。可小蕊，当你面对刀箭时毫不犹豫的挡在我面前时，我开始认真审视你。你变得能让我心绪波动，心生念想，也让我害怕。我想靠近你，又害怕靠近你。相爷归西之后，我断然离开了你半年，可日夜也忘不了你含着泪问我还回不回去？我尝到了思念和煎熬的滋味。于是，我选择带着你，希望你在我身边，我就不至于被痴念所困。那日在运州，我见她和何瑶避着我聊天，和他一起不避嫌的相处。我从未如此难以接受过一件事情。那时，我明白必须面对不能容忍你离开我的事实。”
小蕊听得云里雾里。师父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跟我表白？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感知师父会有这些心思，更从未敢去想象。
高伦轻轻抓着她的双肩：“事实就是这样，你让我尝尽了喜怒哀乐，我明白这太危险，失去了完全掌控一切的把握。所以，我一边不能离开你将你待在身边，又一边硬生生地让我们拉开距离。那日我听见你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不敢去想这个世界没有你会是如何。我发了疯去找你，恳求老天给我一个机会。老天听到了我的恳求，你好端端地躺在那里。我抱着你，同昏睡着的你说了千百遍我爱你。”
小蕊有点站不稳，尽管高伦扶着双肩，还是倒退了好几步：“师父，我不是听得很明白，这有点突然，这些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不敢让你知道，小蕊，我的体内藏有黑气，时刻盯着我的破绽，从小我便不能有任何情绪波动，否则就会被它掌控。贪嗔痴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我脱离亲情、友情，是为自保，也是为了保护他人。可是我尽了全力却止不住我对你的感情，它是如此的顽固浓烈。我必须保证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才能表现出我对你的感情。但随着我内力的不断修炼增强，经过数次与么魔神的斗法，特别是在丰月谷里这一役，我已经确定完全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所以，今日我才有资格同你表达我的感情。小蕊，我想问你，那日你喝醉了酒跟我说的，你这辈子只愿嫁我为妻，是醉话还是真话？”
“师父？那不是一个梦吗？”
“不，那不是梦，你喝多了，醒了又不敢相信，于是把它当作是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跟你说过原因了小蕊，我需要时间，在这之前我不能让你也陷进去。你不知那夜我生了欲望之心后，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中体内的毒气。”
“那…亲吻也是真的？”
“是的！”
“啊！”小蕊尖叫一声捂着脸转过身去。
高伦将她掰回身。
小蕊满面通红：“你也太坏了，不肯说真话，一直看我笑话。”
“我没有看你笑话，我我相信我能有和你表白么一天。我想，你现在不该纠结于这个，你该纠结你对我的心。”
小蕊从害羞中立刻跳了出来：“不用纠结，师父，我不想离开你，一时一刻都不想。”
“小蕊，你自幼将我看得高高在上，我怕你分不清对我是什么感情。爱和尊敬是有区别的。你若分不清，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分得清！我是尊敬你，你给了我生命，更告诉给我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可我也喜欢你，我吃醋你和陈可儿过去可能要好，我害怕有一天你给我找个师娘，我不能容忍朱莹莹扑进你的怀抱，我想在你的身上写上我的名字，谁也不许动…我只要你想到有一天你会放弃我，我就心痛不已。痛到当下的时光都不肯过了。”
高伦轻轻抚着她的脸。她激动地说完，脸越发的烫。
“那么你愿意嫁接给我吗？”
“我愿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高伦的唇覆上来，小蕊的脑袋轰的一声，许久才慢慢有感觉。吻的那么绵长，比梦里，不，比上次霸道上许多。
她自觉得有了些经验，也迎了上去。唇舌相触，更加缠绵不休。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努力抽出身，喘着气问道：“那么，在山谷里那次，也是真的？”
“嗯。”高伦低下头，用脸摩挲这她的脸。
“我一直以为我不该有这种想法，是对你的亵渎。”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亵渎。”
小蕊也觉得不好浪费此时此刻，以前的账以后再算。
忽然又站直身体：“师父，那你现在觉得还好吗？能不能控制住？”
高伦喘着粗气：“黑气能控制住。其他的不好说。”
“还有其他的？”还没说完，嘴又被高伦给堵上了。
高伦的告白来的太突然，比六月飞雪，太阳西升还让人觉得违和。她飘飘然回房摸了摸自己麻麻的唇，这是真的，于是开始甜蜜地思念起一墙之隔正在打坐的高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