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爱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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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09:电焊工

西域县电焊厂是个大集体企业。

厂址设在沙枣树乡阿勒玛勒村东面跟西域市卡吾乡的交界处。

每天,李羽都在电焊厂和农家这条马路上往返12公里。

阿勒玛勒村地处交通要道,这一路上,除了居住的村民,就是几家集体企业,什么毛线厂、屠宰场、砖厂。

道路远点,可还算安全。

西域县每周三、周六的巴扎就在阿勒玛勒村通往西域市的路边。

每逢到了赶巴扎的日子,李羽会提前下班赶巴扎。

她已是电焊厂的老职工了,技术过硬,工作尽责。

偶尔提前半个小时下班赶巴扎,厂里领导也不会斥责她。

电焊厂是效益工资,多劳多得。

李羽虽是个娇弱女子,可在电焊厂技术是最过硬的。

厂里的老工人都清楚的记得,当年李羽分配到电焊厂,是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女子。

这些年下来,即使戴着头盔,她的脸在火花高温炙烤下已变得黝黑发亮。

不少老职工在背后嘘唏不已,一朵鲜花被电焊厂摧残成野外的狗尾花。

至今,同事们觉得李羽的文凭是个谜。

她每次在职工履历表里填写的是高中文化。

可同事们见过她写的字,一手漂亮的字体宛如其人。

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是个相当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大伙在私底下议论,李羽文化程度不低。

别的不说,就她给自家孩子辅导数理化的水平,可不是一个高中生能做到的。

就连电焊厂的技术员经常来请教她一些计算上的难题。

当年,李羽初来乍到,长得娇媚动人。

好色的厂长见她又很有文化,动起了歪主意,让李羽干会计。

可李羽没干几天,一天,她从办公室披头散发地冲出来。

当天下午,骆峰来到电焊厂厂长办公室,把好色的厂长堵在门口暴打一顿。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厂长不敢报警,用包挡着自己的脸,灰溜溜地离去。

没几天,李羽就被厂长下派到电焊厂最艰苦的岗位上。

她是电焊厂唯一的女电焊工。

厂里其他女人不是收发报纸、干清洁工、当保管员、财务人员,就是在车间切割钢条。

李羽在电焊工的岗位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这么多年来,厂里换了好几轮厂长,也有厂长给她调换轻松的岗位。

可李羽酷爱上电焊工的岗位了。

她说,当电焊工,只跟面前的钢条和焊条打交道,轻松自在,没那么多的虚假客套和繁文缛节。

再后来,她成了厂里顶呱呱的电焊工。

精细难干的活儿,只有李羽焊接的最完美。

她练就的一身绝活,能把普通的工种变成绝美的技术,不能不令人赞叹。

身边那些大老爷们也只能接手粗糙的、没啥技术含量的活儿。

厂长发现电焊工的岗位上离不开李羽了。

可是,电焊工长期跟高强度的光线接触,李羽也患上了职业病----眼疾。

这天,李羽骑着一辆二六自行车刚来到工厂。

就被一位三十多岁的戴眼镜男子喊住了,“李大姐,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是韩厂长,连李羽都记不清了,这小小的电焊厂换了多少任厂长了。

“韩厂长,好的,我去放自行车。”李羽点头轻笑着。

她来到厂长办公室。

韩厂长又是给她让座,又是倒茶的。

李羽受宠若惊,不好意思道:“韩厂长,有啥工作,你尽管说吧。”

韩厂长了解李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职工。

不似其他女职工整天围凑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地摆弄是非、打探消息。

李羽的心思全在工作上,为人口风还紧,能替人保守秘密。

在韩厂长心中,她就是自己的大姐,“李大姐,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今天有事求你帮忙,怎么说呢,工作的事和个人的事搅合在一起了。你也知道,县二轻局的艾海提局长明年就要到龄退休了,他媳妇喜欢养花。上几次我去局里开会,艾海提局长就让我想办法焊接几个花架子,我让一班的依明江按照维吾尔族的喜好焊接了两个,给艾海提家送去了,可是,他媳妇嫌弃花架太笨重了。我就想呀,你帮个忙,设计下,焊接十几个样式好看又轻巧的花架子,挑选几个送给海米提局长家,听说,局里要调整电焊厂、毛线厂、奶粉厂的厂长。我家住在县上,每天来沙枣树上班,实在不方便,我准备求艾海提局长,把我调到县上的厂子上班。李大姐,你就帮帮忙吧,我让采购员进了一批标号细的钢筋,你看着焊吧,你家缺啥小物件,顺便也焊接下吧。别让其他职工看见了就行。”

李羽见韩厂长没把自己当外人,掏心窝的话都向自己坦露,使劲点头道:“行,韩厂长,这活儿我干。最晚哪天交工?”

韩厂长实话实说,“当然是越快越好,求人帮忙这事,趁早不往后拖。”

看着韩厂长满眼的希冀,李羽低下头沉思片刻,“行,连设计带焊接,三天交工,行不?”

韩厂长伸手使劲拍下大腿,“那最好不过了,这样,李大姐,我给厂里人说,你在搞最新技术研究,不让他们打扰你。”

李羽笑了,指指虚掩的门,请示道:“那我现在就去干活了。”

韩厂长乐的嘴巴合不拢了,他知道只要李羽答应了,没有干不成的事。

他了解李羽是个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主儿。

韩厂长对着李羽的背影喊道:“我让保管给你把细钢筋送过去。”

李羽走进厂房。

高3米的厂房近200平米,显得很空旷。

里面摆放着十几台操作台,在高大的厂房里显得很矮小。

东边的工作台上已经有人开始操作。

空气中弥漫着焊接金属散发的刺鼻味道。

地上的杂物摆的像杂货铺,到处摆着粗细、长短不一的钢筋,看上去很凌乱。

十几个操作台前,只有最西北角的那块操作台的周围整理的有条不紊。

那是李羽的操作台。

李羽小心翼翼迈过地面摆的横七竖八的钢筋,来到自己的工作台。

脱下外衣叠好,塞进工作台下面的抽屉里。

她又从下面的柜子里掏出一身深蓝色的帆布工作装。

套上上衣,坐在凳子上套上裤子。

她看上去在换工作服,实则脑子里正在构思花架的样式和形状。

前段时间,她看到一班的老职工依明江在焊接花架。

依明江焊接了两个长条形的花架,看上去很笨重。

花架倒是结实,能用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当时,李羽脑海里就在构思花架的样式。

接受任务的第一天,胸有成竹的李羽盯着切割工按照她的要求切割细钢筋,并用机械弯曲成长短不一的弧形或圆形。

第二天,李羽开始根据脑海中的图像焊接花架。

深秋虽然温度降低。

可她马不停蹄地焊接花架,焊接口的温度高达50摄氏度。

豆大的汗珠从李羽的脸上滑下。

她不得不摘掉让人憋气的头盔,头发湿漉漉的。

李羽用毛巾擦拭着布满汗水的脸。

“哟,李大姐,太美了,你焊接的花架真的太漂亮了。”韩厂长很关心李羽工作的进度,过来看看。

工作台旁边摆放着六个样式不同的花架。

一个高约半米的坛形花架,简单大方。

一个被一茬长的钢筋焊接的长条形镂空花架有80公分高,样子看上去很轻巧。

剩余四个花架都高约一米,上下能摆放两盆花,有圆形、坛形、鼓形、长条形。

技术过硬的李羽为了让花架子牢固不摇晃,在每个花架底部都用稍粗点的钢筋焊接。

李羽握着毛巾的手,遗憾道:“这些个花架要是能刷上白漆就更好了。”

韩厂长赞赏的眼光看着心灵手巧的李羽,真心惋惜道:“李大姐,你这辈子当电焊工,实在太可惜了。”

李羽淡笑,“韩厂长,我就设计了这六种花架子,你看行不?”

“行,行,实在太行了。”韩厂长开心的双手放在身前搓揉着,“李大姐,都过了下班的点了,你也该回了,明天再干吧。”

李羽从工作台下的柜子里抽出四个精巧的长条挂钩,递给韩厂长一个,“韩厂长,这些边角料扔了也可惜,我抽空做了几个晾衣架,你拿回家吧。”

韩厂长低头看着这长约60公分的横夹子,指着上面弯曲的挂钩,好奇的问道:“这咋挂衣服?”

李羽指着左右两边的圆形,“用钉子把它钉在墙上,就行了。”

“哦,原来这样。”韩厂长若有所思,“李大姐,咱厂子可以焊接些生活用品让人拿到巴扎卖,能提高效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