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曾经的快乐
在春节期间，身处学生宿舍的她，因林晓明的同情，获邀至其家中居住。晓明的家中仅剩他与祖母相依为命。
祖母见到晓明带回一位女同学，便高声提及家中平时需捡拾破烂，环境较为凌乱，请她不要有所嫌弃。
她对祖母直率坦诚的性格颇有好感，便回应道：“祖母，我在学校亦常捡拾破烂，纸箱与废旧书报相对清洁，而白色塑料饮料瓶的回收价值高于黄色或黑色的硬塑料瓶。在出售废品时，应注意避免被废品站压价，以多获得两三元的价值。”
祖母听后笑了，愉悦地表示：“即便是蚊子腿也是肉，多赚两三元总是好事。你懂得这些，将来定能成为持家的能手。”
她与祖母就如何使废品卖得更贵的经验交流，两位年龄相隔甚远的亲人，因此愈谈愈投机。
祖母握着她的手，眼神更加柔和地说：“晓明命运多舛，他的父亲性情暴躁，读书时好斗，婚后又对老婆施暴。晓明的母亲在他不足两岁时便离家出走，远嫁他乡。而他的父亲则前往香港谋生，实际上是通过偷渡，从此音讯全无。如今，也不知他的父亲是生是死。
我对晓明这孩子管教甚严，生怕他遗传了他父亲的恶习。自幼便对他诸多约束，以期他能成为有所作为的人。如今他已长大，或许是因为我当年的严格，或是不像他那暴戾的父亲，性格显得有些柔弱。我年事已高，无法再过多地操持家务，甚至担忧他将来难以找到伴侣。”
显而易见，祖母年轻时定是一位性格刚强的女性。言及此处，她看了看她，又望向晓明，那意图撮合的神情，让他们感到有些害羞。
然而，在这种略带暧昧的气氛中，春节的团圆氛围使得一切显得格外温馨。这亦驱散了无家可归的白丽心中的阴霾，让她首次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家的温暖，是由心底而发的愉悦。
夜间，林晓明睡在客厅的旧沙发上，而她则居住在他的房间。
在那个寒假期间，她与晓明、祖母共同度过，笑容满面，她首次体验到家的温馨与天伦之乐。
她和晓明不知不觉中，关系愈发亲近，最终确定了恋爱关系。
学期开始后，他们平时专心学习，周末则外出打工，赚取的收入除了基本的生活费用外，其余全部积存起来。外出就餐时，剩余的食物也会打包带回。
两人相互扶持，即便生活艰苦，也都能从中找到乐趣，学习更加努力。
她比林晓明更能吃苦，更加勤奋。
尽管林晓明也吃过苦，但毕竟在幼年时有过祖母的照顾，未曾从事过太多体力劳动，童年相对温暖。他的皮肤也比白丽白皙许多，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相较于她，确实在吃苦耐劳方面稍显不足。
在遇到建校课本上的专业知识点难以理解时，她会带着林晓明一同前往建筑工地。他们在工地搬运砖块、拌和灰浆，同时观察现场工程师进行测量、实验和指导施工，学习工人师傅绑扎钢筋、搭建脚手架、安装模板等技能。
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乃学习建筑工程专业最为恰当的入门途径。
白丽对书本中的工程知识进行了深入的研习，仅需观瞻平面图纸，便能迅速构建出立体空间的透视感。在她眼前，高楼之中包裹着的外墙钢筋与混凝土，宛若温润的骨骼与肌肤，层次分明，清晰可辨。
在闲暇时光，白丽与林晓明便会返家，为年迈多病的奶奶烹饪佳肴、陪伴聊天、逗其开心，对奶奶的照顾无微不至。
夜幕降临，奶奶安睡之后，他们便在自己温馨的小房间里，伴随着夜晚收音机播放的轻音乐，随意起舞；亦或前往情人谷，观赏满山遍野的灿烂红叶……
在白丽的首个生日，林晓明询问她心仪何种礼物。
白丽回答：“因我肤色较深，故偏爱黑玫瑰。”
当日，林晓明守候在花店，直至打烊之际，终于购得那束物美价廉的黑玫瑰，并赠予白丽。
这是白丽人生中首次收到生日礼物，她感动落泪，亦认为这是她所收到的最为美丽的礼物。
他们的爱情简朴而纯粹，白丽并不追求惊天动地，她认为最朴素的油盐酱醋茶式的陪伴，便是世间最浪漫、最幸福的爱。她对林晓明的爱，全心全意。
建筑学校毕业后，二人得益于学校的推荐，成为了东州第四建筑公司的工程技术员。
公司安排他们至大田湾房建项目部工作，该部的经理夫人卫美香，下巴尖锐，眼神挑剔，她将白丽带入办公室，神秘地建议：“小白丽，虽然你肤色较深，但身材颇佳。我听闻你与林晓明是一对！你不宜再如此天真，速速与他分手，我将为你介绍至少优于林晓明一百倍的成功男士，其职位至少为公司主管级别，届时你亦可免于下工地，与我一同在项目部办公室工作，享受空调的便利，处理资料，从而过上轻松愉悦的生活。”
白丽仅以一笑回应，瞥了卫美香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白丽很快与林晓明结为连理，那时正值奶奶卧病在床，他们刚步入工作岗位，负担奶奶的医疗费用使得他们的经济捉襟见肘。婚礼方面，他们无力举办，更不用说购买钻戒、身着婚纱、拍摄婚纱照等事宜。这些，白丽一概不取，也没有举行任何婚礼仪式，仅是与几位工地同事在外就餐以示庆祝。彼时，白丽并不知晓“裸婚”一词，她认为只要有林晓明，有他的小房间，便已足够。
结婚之际，白丽想起自己并非无依无靠之人，她姓白，在东州城仍有原生家庭，至少父亲白大荣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当时，白丽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告知他自己在建筑公司的工作以及即将与林晓明完婚的消息，包括林晓明的家庭状况，她希望父亲白大荣与继母黄玉芬能够出席婚礼，即共进一餐。
何种荒谬之论，竟提及与一位无依无靠、家境贫寒之男子联姻？尚需负担一位卧床不起之老妪？男方更是无力提供丝毫彩礼。
据悉，男方仅拥有一处简陋之居所？嗤之以鼻！此女子唯有与同类贫寒之徒结为连理，勿使家族蒙羞，白家素来无此等不堪之辈！黄玉芬断然拒绝参加其婚礼，其父亦被制止出席。
白丽虽邀请亲属共襄盛举，终究是一场空。
她深知自身无过，泰然处之。
然而，因未采纳经理夫人卫美香之“好意介绍男友”，而选择与林晓明结合，竟遭人诅咒：“嫁于无望之贫男，咎由自取，注定终生不幸，永无翻身之日！”
白丽无奈只得赴工地从事艰苦之测量工作，与男子同工同酬，风餐露宿，无缘办公室之安逸。实则，这正是白丽所追求，她乐于在建筑工地第一线辛勤工作！
然而，作为测量技术员，白丽有时须返回项目部办公室处理资料，遭遇卫美香，其态度要么冷眼相待，要么故意挑剔，即使是对于工程一无所知，亦能对其工作挑剔种种“失误”，无非是仗着经理老公之势力。
项目部经理张建军，在工地对白丽及林晓明亦态度恶劣，作为技术员，他们凭技术谋生，未欠张建军分文，却无端遭受斥责，实为一大烦恼，亦为心灵之折磨。
她虽欲反抗，但对项目部张建军经理及其配偶之所作所为深感厌恶，使下属员工不得不对其逢迎讨好、阿谀奉承。此乃“一言堂”之个人专断，将身边的人塑造成唯命是从之辈。
她敢于正面顶撞张建军，与经理抗争，敢于陈述真相否？她敢于为之，其性格中本就蕴含一种不屈不挠之野性。
然而，林晓明总是劝解她，“爱人，我们需要这份工作，以赡养奶奶，维持我们的小家庭即可。暂且忍耐！张建军他们虽不把我们当人看待，我们虽不能完全不在意，但装作不知即可，爱人，切勿与他们争执！我们太过平凡。”
她听从老公之言，因为她深爱着林晓明，他如同她心中最柔软之处。
如此，他们勤勉工作，逐渐积攒了一些钱财。那时，他们所在之大田湾项目部效益尚佳。
作为中专一线技术员，扣除各项社保医保后，月工资约三千五，尚有系数奖金。系数介于1到2之间，基层技术员最低系数1，即一千元。
工程师、技术主管、项目部副经理，项目部经理之系数依次递增。项目经理、技术主管级别以上者，年终尚有公司分红，然此与基层员工无关。
在工资收入方面，小夫妻俩除需承担为奶奶就医及购药所产生的较大开销外，日常月份的伙食费用、家庭水电煤气费及各类必需支出均严格控制在千余元以内。
五年以来，她们一直过着平淡无奇的工作生活，期间，白丽已积攒了超过十万元的存款。
以年轻人的收入水平，在五年工作期间，不仅要负担家中有老人的医疗开销，以及各种生活费用，仍能积累超过十万元的存款，这唯有他们这样不追求奢华饮食、衣着，工地工作时仅食用工地食堂，周末亦几乎不改善生活之辈方能做到。
散步、逛街、游玩，仅是欣赏河流潺潺、街道树木绽放的花朵，这便构成了他们最为美好的生活情调。
无论身处何地，白丽总是随身携带一大瓶白开水，不舍得花费两元购买一瓶矿泉水。
白丽存钱的目的，是为了将家中奶奶留下的老房子彻底翻新装修，以期住进新房，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以最朴实无华的方式，点滴积累，从而改善家庭生活。
忍受那位嚣张跋扈的项目部经理张建军，也是为了能够过上平静的小日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亦是温馨的小日子，幸福环绕。
那一年，一直避孕的白丽发现自己怀孕，而这正是在奶奶病情恶化，几乎无法动弹之际。
那天，白丽出门为奶奶购买易于消化的软食、熟食时，接到老公晓明微弱而急促的电话：“小丽，奶奶走了。”
这句话如同霹雳，震撼了白丽的全身。若非奶奶抚养长大晓明，她便不会有今日的老公；若非奶奶的善良包容，她也无法将这个家视为最温暖的港湾……
晓明接着说：“小丽，奶奶走了，我们该如何是好？”在这个家中，白丽是支柱。
她调整了一下悲痛的情绪，镇定地回答：“晓明，你也不要太悲伤，奶奶生前对你最好，既然她已经突然离世，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妥善安排奶奶的后事……”
东州并没有晓明的亲戚朋友，或许曾经有过，但他父亲偷渡出国后音讯全无，生死未卜。母亲早已改嫁，曾经有过的亲戚朋友也都不复存在。
奶奶的去世让林晓明感到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联系殡仪馆、向公司请假、寻找公墓地……这些事宜都是已经怀孕的白丽带着晓明一同处理的。
站在殡仪馆中奶奶的灵堂前，白丽摆放了香烛供品，点燃三支香、准备水罐装饮料、水果和糕点，并请来道士举行超度仪式，为奶奶的亡魂祈求安宁。
在奶奶的停尸棺旁跪地，稀稀拉拉地来了一些建筑公司的同事，白丽和晓明向每一位来客磕头致谢。
她缅怀起故去祖母生前对她所施的慈爱，若非祖母与晓明，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仍拥有一个家，是否会有这个虽简朴却充满温馨的庇护所。
她进而沉思，从此与祖母天人永隔，悲痛之情涌上心头，泪流满面，跪地磕头致哀，“祖母啊，孙媳时刻怀念您！我与晓明即将翻新我们的居所，设计图已备妥，我们计划建造一座小洋楼，让您得以享受这份尊荣。我亦期待为您诞下一位胖嘟嘟的重孙，带来喜悦，祖母啊，您为何如此早逝，未能享受我们的供奉之情呀！有人安慰我，说您已享高寿85载，应当算是喜丧，但我并不这么看，我仍期盼您能活到百岁，长寿康健！”
她悲声呼唤，泪水与哭声交织，表达着对祖母的无尽思念，同时也为这位世间最尊贵之人，举行了最体面的告别。
晓明对她的哀伤深感同情，劝她照顾好自己已怀有身孕的身体，她含泪闭上双眼，默默点头……
祖母的遗体火化后，家中仅剩下晓明、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在简单料理完祖母的后事，加之她怀孕的身子，他们无心也无力立即着手房屋翻新，决定待孩子出生后的次年再作打算。
生活仍将继续，她觉得自己的命运或许就这样简简单单、平淡无奇地度过，但她相信，这样的日子也能让她快乐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