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的马车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期间，在高额融资领域，尤其是在证券交易市场上，存在着一些麻烦。人们经常会说，我主张的那些政策，包括立法和行政方面的政策，是导致这些麻烦的根源。现在，先生们，我推行的这些政策可以用简短的一句话来概括：这些政策意在惩罚那些通过旁门左道获得成功的行为。这些政策在导致当前这些麻烦的过程中究竟是不是真的起到过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我表示怀疑。但是，即使这些政策真的是引起当前麻烦的根源，也丝毫不会改变我的决心：在我任期剩下的16个月里，这些政策将会坚定不移地贯彻实施下去。”

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演讲不时被听众热情的掌声打断。这里是美国田纳西州纳什维尔市的莱曼大礼堂，时间是1907年10月22日星期二。在这座城市，罗斯福的马车无论行驶到哪里，迎接他的都是一阵接一阵的喝彩和掌声。虽然华尔街一直对总统牢骚满腹，但是媒体评价说：“有史以来，北方的总统在美国南部诸州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像今天这样经久不息的欢迎。”总统演讲的内容围绕商业操守等话题展开，洋洋洒洒，媒体称赞说这是“一场特别让人折服的演讲”。

罗斯福说的没错。证券市场的“麻烦”在过去几个月中一直挥之不去。虽然总统班底中曾有人试图就恢复投资者信心为总统出谋划策，但并不奏效。到8月初，投资者信心不足的征兆已充分展现出来。美国地区法院一名法官对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进行了罚款，罚金高达2900万美元。约翰·洛克菲勒扬言说法官在见到罚金时就会一命呜呼。一周内，股价再次暴跌。

面对谴责之声，罗斯福表示出的不是反思而是怀疑。他把8月以来的经济紧缩称为一场“小雪”而不是一个“恐慌”，理由是：“如果华尔街的混乱是他的过错，那为什么法国、英国、德国和加拿大的股市也表现不佳呢？”他进一步推断说：“目前的困难是世界性的。”

罗斯福继续慷慨陈词。除了他的妻子和私人医生，没有人知道他的左眼已经丧失了视力。罗斯福小时候体弱多病，长期患有哮喘，而且高度近视，“只能去研究那些自己撞到或绊到的东西”，他在自传中写道。直到佩戴上第一副眼镜，他才意识到世界是如此美妙。在被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轻而易举地欺负和戏弄一番之后，罗斯福痛下决心，开始学习拳击。失去视力的左眼就是一次拳击受伤后留下的后遗症。在一阵阵的掌声中，罗斯福的演讲逐渐接近尾声：

“要想在我们这个国家中唤起那种公民气概，遭受任何暂时性的商业萧条都是必要的。我理应会考虑这个代价，但是这个代价不是很大。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揭露不道德的行为。揭露不道德的行为本身不会造成损害。我所做的事情就是把灯打开。我会对打开灯这件事负责，但是，对于灯光暴露出了什么，不是我的责任。”（演讲节选详见附录1）

在罗斯福总统的两届任期内，美国的财富一直以“每秒1474美元，每分钟88430美元，每小时550万美元，每天1.273亿美元的速度增长”。美国的农民们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收成；铁路似乎都在欢歌，只因其运输量史无前例；造船厂在悸动；工程量也创了纪录；美元如春潮般涌向银行。自上次人口普查以来，美国有45个州的财富都在增长。华盛顿的《明星晚报》骄傲地说：“我们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热情的民众不肯让总统离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比计划的时间已经迟了1个小时，总统仍然还在人群中攀谈。秘书和特勤局保镖几乎强行地把他拖出人群，才得以摆脱那些热情的市民。

傍晚6点10分，罗斯福的专列抵达一座东南部城市的中心火车站。专列刚一进站，又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众欢迎场面扑面而来。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向总统乘坐的马车。妇女们被巨大的人流裹挟着，根本站不住脚，而男人们也纷纷奋力抽身而逃，避免被推倒。现场有不下2万人，随时都有发生踩踏的危险。总统一再试图发表讲话，但仍未能控制住极度热情的群众。最终，罗斯福不得不打消继续讲话的念头。

6点31分，在做短暂停留之后，总统的专列在汽笛声中缓缓驶离站台。罗斯福不断地向激动的人群挥舞着手臂。欢呼声始终追随着他，直到轰鸣的列车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