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生需要重来吗

1. 厌倦

“经理,我认为这个项目的方案应该是这样的,毕竟我也有了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了,我相信客户一定能够肯定我们……”

我满怀期待的讲着我精心策划一个月的方案,一旦被采纳,我将获得一大笔提成补贴家用。进入不惑之年的我唯一的目标只有钱。

经理一脸不耐烦的掏着耳朵,我却浑然不知,依然滔滔不绝的讲着我的方案。

“行了行了,老王,工作时间并不能代表什么。”经理终于打断了我的话,“工作二十年并不是说明你的方案就是最好的,相反,你这样容易墨守成规,客户很容易审美疲劳的,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是创新,所以说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年轻人来做,行了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交给新来的小李吧,我们就是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

经理的当头一棒让我瞬间头脑冰冷,满怀期待的我甚至在昨天晚上想好给儿子买什么样的礼物,毕竟我已经十几年没给孩子买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了。

新来的小李我知道,董事长的亲侄子,同时进来的一批新员工唯独把新方案的策划交给小李,其中的猫腻已经不言而喻。

“经理,我仍然希望这次的方案我能参加设计,工作时间并没有限制住我的设计思路,相反,我认为我的创新能够做的比其他人好。”

我心怀不甘,依然给自己创造机会,毕竟现在的我能为了钱放下一切,包括之前我看重的尊严。所以我还是放低了姿态,以无比卑微的态度恳求公司给我机会。

经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现在缺钱,咱俩差不多大,我也能理解你,老王,不是我不想给你机会,公司要求的我也没什么办法啊,这样吧,你去帮老郑设计项目吧,也有不小的提成。”

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经理便跑了出去。老郑联系的公司我知道,很小很小的一个公司,用小作坊来形容也不过分。所谓的提成甚至不能维持一家人的馒头钱。惨然一笑,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连声招呼也没有打,也没有打卡,丢了魂一样走在了大街上,这条街我已经走了二十年,现在看在眼里却是无比的陌生。可能是工作的缘故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条街的风景。

走过百货大楼门前,我驻足观望了很久,橱窗里面的玩具汽车本是我买给儿子的礼物,今天是他的十岁生日,他还是个孩子啊,这么多年连件像样的生日礼物都没有收到。反而懂事的给我说不要什么礼物,不想让爸爸乱花钱。可是每次带他逛街的时候他的眼睛盯住这个玩具汽车都没有离开过。对此我只能假装看不见,心中却难受无比。停了好长时间,最终我还是离开了。

走到这条街的尽头,忽然发现一个杂货铺,什么时候开的我不知道,让我惊讶的是我二十年来居然没有注意过这件杂货铺。

我摸了摸兜,没有烟了,我抽烟,但不上瘾,只有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才会抽一根,而且我喜欢抽劣质烟,一来便宜,二来抽起来剧烈的烟草味能使我头晕目眩,让我暂时忘掉烦心事。下意识的走进了杂货铺,想必这里一定有劣质的香烟。

坐在柜台旁边的是一个老头,带着一副老花镜看着一张发黄的报纸,看样子年代很久远。

“老板,给我拿包烟,最便宜的。”我一边打量着杂货铺的构造,一边提出了我的要求。

老头瞥了我一眼,看也不看拿出了一包烟。“三块钱一包。”老人淡淡的说道。

我有点惊讶,想不到在这么繁华的城市还有这么便宜的烟,“挺便宜啊这烟,不知道吸着有没有劲。”我熟练地打开包装并抽出两根让给老人一根。

老头又瞥了我一眼,狡黠一笑,说道:“请老人抽烟怎么也得拿根贵的吧,我这小店虽然小,但是什么都有,不如你买盒玉溪给我抽抽。”

我有些无语,把烟收回来,不爱抽拉倒,有些不耐的说道:“算了,我没钱,你找有钱人买烟的时候要吧。”

老人却摆了摆手,“这和钱没有关系,相逢即是缘分,两块钱的烟我也抽,让你请我抽贵的是因为我能帮你的忙,我说了,我的店里可是什么都有哦。”

“我想让公司采纳我策划的方案,你能做到吗。”我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老人却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你的老板,我是卖东西的,你说的这让我怎么做,不过我这里总会有一件东西你会看上的。”

“不错,我看上你的这包香烟了,味道真冲。”我满不在乎的看着老人身后的大钟表。

老人这时候却无比认真,“我可没在开玩笑,什么时光倒流,心灵感应,时空穿梭,我可都会。”

“哦?”我也认真起来,“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人洋洋得意,“你可以把我称为神,哈哈哈哈……”老人按捺不住大笑起来。

“如果神的后面加一个经或许我会相信。”我有些懊恼,这老头明明是看我落魄在开玩笑来消遣我。

老人却笑得直不起腰,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忿忿的拿起烟走了出去。

“我说的可是真的啊!”老人在依然在后面解释。

我停下了脚步,并不是因为老人的话,让我停下来的是杂货铺门口橱柜里有一个蛋糕,它是多么的袖珍啊,大概只有我的两个手掌大。但对我来说,它却刚刚好。

我回头看向老人,指着那块蛋糕说道,“这个蛋糕怎么卖?”

老人却嬉皮笑脸的说道:“这是店里最后一块蛋糕了,蛋糕代表快乐,我怎么能把最后的快乐给卖了呢?不卖不卖!!”

老人的不正经让我有点无奈,我也无可奈何,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时老人的声音却慢悠悠的在我身后响起,“我说不卖,没说不能送人,最后的快乐当然要送给有缘的人,这块蛋糕我送你了。”

老人的话让我重新燃起希望,回过头试探的询问,“是真的吗,不会又拿我开玩笑吧。”

老人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承认我是神。”

我属实有些无奈,这老人简直是一个活宝。“行行行,我承认了,你是神行了吧,这块蛋糕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被迫说道。

老人这时摆了摆手,“行了,你拿走吧。”

“额……这是真的吗?”我有些不相信。

“怎么,你还不拿走,等我反悔吗?”老人没好气的说道。

这时我打开橱柜拿出蛋糕飞也似地跑了。生怕老头在后面又喊住我。这时老人收起了笑容,看着我的背影,喃喃说道:“享受完最后的快乐,你一定还会回来的。”

回家的路上发生的这个小插曲让我的心情缓和了不少。看着小的有点可怜的蛋糕,我又欣慰又心酸,也算是给儿子的一份体面的礼物了吧。

打开家门,儿子赶紧跑了过来,“爸爸!!”一边喊着一边抱住了我。“儿子乖,看爸爸给你买什么生日礼物了。”我变戏法一般拿出了小蛋糕,儿子一脸惊喜的看着蛋糕,喊道:“这个蛋糕好漂亮啊。”

我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是你十岁生日,买的这个蛋糕呢就会比较小,你每长大一岁,爸爸就给你买一个大点的蛋糕好吗?”

“好!!”儿子高兴地说道。我的心里却涩涩的,只能通过这个理由来给儿子解释了。或许在儿子眼里,我真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爸爸吧。

这时候妻子从厨房出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挤出了一丝笑容。冲我俩说道:“赶紧过来吃饭吧,饭都快凉了。”儿子满心欢喜的去洗手去,这时妻子又小声对我埋怨道;“又乱花什么钱,我们自己做一个蛋糕不就行了。”

我嘿嘿笑着,“没花钱,别人送的,今天算是比较幸运了。”报喜不报忧,我没把公司里发生的事告诉妻子。妻子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那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我敷衍的点着头,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活宝一样的老头。心想巴不得不去见他,古古怪怪的。

吃饭的时候我们按照生日的流程给儿子庆生,许愿,吹蜡烛。儿子开心的笑着,这可能是他这几年最开心的一天,吹完蜡烛,妻子笑着问儿子,“许的什么愿望啊,给妈妈说说呗。”儿子却一脸神秘的说道:“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不要说。”妻子无奈的给儿子切好蛋糕。儿子却懂事的把切好的蛋糕分给了我和妻子。我们同时摇了摇头,因为这块蛋糕太小了。对儿子来说刚刚好,我要是吃了儿子就真不够了。

这短暂的快乐时光让我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烦恼,跑去门外抽了一支烟,借着这支烟的劲头,我有些迷糊的爬上了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久我就醒了,妻子打发儿子睡完觉,收拾完家务回到卧室,把我喊醒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妻子开门见山的问道,本来没打算将公司的事情告诉妻子,但她却在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我也没好意思继续隐瞒了。

“我设计的方案被公司给否决了,换人了,换成董事长的侄子了。”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妻子又开始喋喋不休,“你争口气啊,现在我们压力这么大,房贷还没还完,儿子又要上学,太多地方需要钱了……”

我不时的插嘴解释我在努力,越解释越乱,终于,每天晚上的争吵时间有到来了。我不断低吼来反驳妻子,生怕吵醒熟睡的儿子,妻子也哽咽的说道,“我当初跟你过日子就是看你有上进心,现在呢,二十多年了还是原地踏步,也许我们娘俩现在只能说是饿不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妻子的爱情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争吵,浪漫这个词对我们两个来说异常的陌生,我们也试图找回原来的爱情,可是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感觉。终于,我忍受不了妻子的唠叨,丢下一句“你自己睡吧。”摔门而出。留下的只有妻子的呜咽。

我晚上喜欢去一个烧烤摊,这个地方对我来说非比寻常。我喜欢称他为“第二个家。”每次和妻子吵架之后,我都会来这个地方,两瓶啤酒,一碟花生米,坐在角落里,我能在这里喝到半夜。我已经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里了,我也记不清来过多少次了,老板已经和我很熟了,只要见到我来,就跑到角落支起一张桌子,拿两瓶冰镇啤酒,然后给我舀一大盘花生米,不和我多说话,做完就去忙活别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酒量越来越小,两瓶啤酒下肚我就已经醺醺地了。最后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对我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睡在这里了。

最后还是老板叫醒了我,已经收摊了,老板拍拍我的肩膀道,“再怎么烦心你也要回家啊,我要收摊了,你想开点吧,我可不想见你天天在这里喝的烂醉。”

我摇摇晃晃走在大街上,还是不想回家,喝完酒的我只会让妻子更加唠叨。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深夜的寒风使我不住地打着哆嗦,“这该死的风!”我低声咒骂道,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条我走了二十多年的街上,映入眼帘的是那家破旧的杂货铺,令人奇怪的是,到了深夜这家杂货铺还在开着,不知道什么,我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老头仍然戴着老花镜费力的看着那张发黄的报纸,听到有动静,抬头看了一眼,欣喜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我有些无语,这老头好像挺乐意看见我。“都深夜了,你这店怎么还不关门?”我有些纳闷。

“哈哈,人老了精神头就好了,睡不着,多呆一会”,老人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可不是和老伴吵架不回家的哦。”

“你……”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你怎么知道我和家里吵架了?”我无奈的问道。

谁知老人却一副欠打的表情,“有吗,我不知道,我就随口说说,你还真和家里吵架了?那我算的还真准!”老头摊开手耸耸肩说道。

“你……”我被老头噎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了口气,“我这一生太失败了,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事无成,工作不顺,家庭也不顺,这种生活我早就已经厌倦了,老头,你也嘲笑我,靠,不想活了。”

老头却一本正经的说道:“要是你的一生重新再来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