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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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家,杰森。”亚伦并不想回家——他刚刚才与匆匆赶往医护中心接班的克里斯汀吻别,从自己的公寓里出来。是的,他想要去的是戴安娜的家:那个十二天前还属于他们两个人共有的家园。他独自蜷缩进狭小的蓝色电车中,我把电车调整到预定的轨道线路上。戴安娜的公寓离亚伦的公寓足有环状生活带周长的一半路程,乘坐电车是去那里的最佳选择。

亚伦目前的新公寓的位置是我替他选择的。飞船上没有太多富余的房间,不过,该项任务的组织者还是正确地预测到了——在如此漫长的旅程中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情况,所以特意设计了一些备用房间。那天,当亚伦问我要一套新公寓的时候,我就替他挑选了这套离戴安娜最远的公寓,当时他甚至没有再问我是否还有其他的选择。从我的心理学专家系统来看,我为他做出的选择是明智的。

亚伦很伤感,而且他并不想对我掩饰这一点。他惯常的那种深不可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肆无忌惮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懒散的动作,心事重重的话语,沉重的叹息。要是我能拥有一些动作——就像克里斯汀拥有的那些无言的动作一样,去使他振作起来该有多好……

亚伦曾经阅读过关于阿尔戈号飞船引力情况的简报:阿尔戈号的加速度每秒9.02米,相当于0.92倍的地球重力加速度。科尔喀斯的表面引力是地球引力的1.06倍。如果我们可以使飞船的加速度等于地球重力加速度,结果会相当不错——当我们到达科尔喀斯的时候,人类对于仅仅高出地球引力一点的科尔喀斯引力会很容易适应。但是,传统的伯萨德引擎提供的加速度只有0.92g地球重力加速度单位。,这样,由飞船引擎产生的加速度引起的引力与科尔喀斯表面引力就显得相差甚远了。为此,我们利用地板下面的人工引力/反引力格栅进行补偿:每一天将引力上调一点,那么,在经过为期8.1年的旅程之后,船员们将会完全适应科尔喀斯的表面引力。当然在近地轨道等待发射期间(位于地球的非洲上空),人工重力系统为飞船提供的重力与地球完全一样,一个标准重力。

总之,上述一切说明,尽管我们的生活区是环状的,但却并不是通过它的自转来获得人类需要的重力。重力是沿着飞船的中轴线向下,指向生活区的底部,而不是指向其环状边缘。亚伦的电车沿着平缓的生活带圆周弧线运动着。由于电车轨道线路的弧度非常小,所以亚伦基本上感觉不到作用在自身的离心力。这样很好:幻象会显得更加逼真。

我经常把行进中的电车包裹在球状的全息图像里,假如飞船的无窗外壳是透明的话,将会欣赏到与此类似的美景。也许,现在播放这样的全息图像是最合适的时机。如果能让亚伦意识到,比起浩瀚的宇宙,一个人的生命是多么微不足道的话……

向上看,顺着阿尔戈号的航行方向,我投射出了一幅壮观的星云全息图景。在现实中,处于该方向的恒星都由于光谱蓝移到X射线的频段而无法被肉眼观测到,但是我对此做了些弥补,使它们可以像在HR图表在HR图表中的每一点代表一颗恒星,坐标的竖轴代表恒星的发光度,横轴则代表恒星的亮度。中一样灿烂辉煌。在天顶的位置上,就是我们的目标星座——η仙王星,距离现在仍有六个飞船单位年即主观年。的航程。我给它人为地增添了亮度和闪烁频度,这样,人们在周围大量熟悉的星群中间可以轻易地找到它。尽管如此,展现在η仙王星旁边的明亮的天津四天鹅座第一亮星。还是毫不留情地夺走了我们的目标星球的光辉,而实际上,该星距离η仙王星足有一千六百光年的距离。

在电车上,我的一对电子眼注意到亚伦的目光在大熊星座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就顺着该方向寻找我所模拟的北极星以定位自己的方向。从小生长在远离灯红酒绿大都市的北安大略湖畔的亚伦,是这艘飞船上屈指可数的几个能分辨出我的全息图像真假的人之一。

就人们的视力范围,我很少对全息图像做什么修饰,基本上真实地展现了围绕着飞船外部星群的景象:恒星的星虹,最上层是紫色的,逐渐过渡到最下层的红色。在亚伦的脚下,我投射了一幅与头顶上相似的全息影像:从产生红移的恒星到无线电频段的光谱范围内的恒星应有尽有,都展示着它们真实的色彩。太阳系处于天底观测点铅垂线向下延长与天球相交的交点。的位置,我也没有对它做任何修饰,回顾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亚伦闭上了双眼。“该死的,杰森,把它关掉。本来我就觉得自己够渺小的了。”

此时电车到站了,我关闭了全息图景。站台是一个种着许多智能树的狭小的封闭等候区。“我很抱歉,”我说,“如果把人类放在全景图中,就会产生这种感觉。”

“还是让人类自己研究人类心理学吧。”

嗯哼。

他爬出了电车,我又将电车发送到别处执行下一个任务:接送一位植物学家和她的恋人去松树林转一转。

亚伦舒展了一下四肢。宽阔的带状草坪将这一层的居住区分割成一片一片的公寓单元。共有三百一十九个人在草坪上休闲,一些在散步,一些在做晨间的慢跑,有四个人轮流抛着飞盘,剩下的大多数则仅仅是沐浴在装置在头顶上方的弧光灯的光芒之下。

亚伦把手插在兜里,拖着懒散的脚步缓缓地走在一条草坪小道上。过去的两年中,他曾无数次从这条小径走过,即使不看,他也能分辨出道路上每一处微小的转弯、每一块不甚规则的草坪。我把这种现象称作“程序内置”,而他则称之为“习惯成自然”。

快要走到戴安娜门前的时候,在一堆闪耀着明晃晃的黄色光芒的向日葵花中间,他瞥见了我的一对与葵花同高的立体摄像单元。“杰森,”他说,“在市长办公室你曾说过在这艘生态建筑上戴安娜没有任何亲戚,这是真的吗?”

亚伦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所以,他的问话让我多少感到有点意外。“是的,不过综合所有值得考虑的因素,等我一下,找到了:在船上与她关系最密切的亲属是特拉斯塔·爱德克,男性,二十六岁,离开地球前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新闻系学生。”

亚伦笑了起来,“有这样名字的人不会是她的近亲的。”

我迅速地在数据库中找出了八对拥有相同遗传物质却拥有甚至是不同种族姓名的人,准备予以反驳。但是,当我就要把这些数据转变成语言的时候,我意识到亚伦其实是在和我开玩笑。太可惜了:这可是一段有趣的列表。“是的。”我说,因为临时改变回答,这一瞬间对于我来说是无比的尴尬,不过,亚伦却完全不会注意到,“在五百一十二对遗传基因中,只有一对是重叠的。”

“在一艘拥有一万多人的飞船上,总应该有些具有血缘关系的人吧。”我再一次搜索数据库,这次主要是搜寻飞船上的个体之间遗传物质的不同点,但是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又一次自检了一下。

他继续朝前走着,但是当他走到戴安娜公寓门前时,猛地停了下来。在双页门的旁边有一块条形的门牌,门牌上面有一条蓝色的塑料胶带,上面写着:戴安娜·查勒。在这条胶带下面有黏合剂的痕迹,证明这里曾经有另一条信息。我利用向日葵中间的立体摄像单元推进镜头,将它的黑色电平调高到85个单位,这时,可以看到在长条形的胶水下面残留的字迹:亚伦·罗斯曼。

“她那么快就抹掉了我的名字。”他痛苦地说道。

“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星期了。”亚伦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我把两扇门打开,门上的气动装置发出了叹息的声音,我相信亚伦一定以为这是我在叹息。

我已经打开了室内的灯光。和亚伦的新公寓一样,这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我把每个人的思乡程度与他(她)所种植的植物数量联系在一起。戴安娜和亚伦都属于重度思乡型的,可他们绝不算是最糟糕的。有些人,比如说工程师张爱新,几乎是住在了真正的丛林中。

亚伦先是慢慢地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戴安娜用仿真的全息古董图片装饰墙面。尽管她所收藏的古董大部分都无法从地球上带走,但她还是保持着乐观的心境。有一次,她用她惯有的唠叨方式说(大多数人认为这种方式很可爱,而在我看来则仅仅代表着效率低下):“当我们再次返回地球时,即使是现在使用的这些新玩意儿也会变成古董了。”

房间里整洁有序,每件东西都摆在应放的位置。我把这景象与他们俩一起住在这里时的比较了一番:他的衣服到处乱扔,没有清洗的盘子横七竖八地堆在餐桌上,到处都是ROM晶石。我曾经无意间听到的他俩的几次争吵中,就有一次是因为戴安娜觉得亚伦越来越邋遢。

他接着向前走,来到一束盛开的康乃馨前。花束放在一个蓝岭花瓶蓝岭,美国一山名,蓝岭花瓶为一品牌花瓶。中,这个花瓶是戴安娜带上船来的少数几件古董之一。亚伦弯下腰,把一朵红色的康乃馨捧在手中,鼻子凑上去深深地嗅着。在这间房子里,我没有嗅觉传感器,只有简单的烟雾探测器,但是我找出了康乃馨花粉的化学合成物名称,试图想象出康乃馨闻起来的气味。显然,亚伦陶醉于花朵的芳香中,因为他把那朵花足足闻了七秒钟。很快,他的思想游离了起来。他站直了身体,攥紧了拳头,任凭思想信马由缰。又过了五秒钟,他慢慢地清醒过来,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低头看着手中破碎的花瓣,用从来也没有过的柔和语气低声说:“该死。”

他再一次迈开了脚步,走到卧室门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但并没有要我打开房门。当然,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犹豫不决。尽管门外的牌子上并没有写上其他人的名字,但如果在他们结束婚约后戴安娜又找到了新伴侣的话,那么答案就在这扇标色的滑门后面。在进入卧室之前,他还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戴安娜的死因。如果她依然单身一人,仍然沉湎于解除婚约中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那么他,曾经是她的快乐之源,现在却成了她的伤心苦酒,是他这个催化剂使她投入到那些可怕的带电粒子中去的;但是,如果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得到了安慰——在一艘拥有五千零一十七名男性船员的飞船上,会有很多人认为戴安娜是个美丽可爱的伴侣的,因为她的友善、性感,也因为她的幽默与激情——那么,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她走向死亡,导致了她逝去,都将不再是他的过错,他也就不必为此而背负重担、充满负罪感,也不用在即将到来的每个夜晚中在噩梦中挣扎。

他略微转了一下身体,好像准备从这里离开。但是他这么做的时候,我把卧室门滑向了一侧。气动装置的声音使他的心脏狂跳了起来。房间里吹来的凉风轻拂着他棕黄色的头发,掠过他的前额,勾起了他许多的回忆,有激情,有温暖,也有冷漠和悲伤。他用一贯的姿势站在门口,双手深深地插进口袋——两年前,他就是在这里抱着她进入卧室:他的哈哈大笑、她的格格窃笑依然历历在目。房间里像冬日夜晚的星空一样清新整洁,每一件东西——枕头、梳子、手镜、除臭剂和拖鞋——都在它们应在的位置上,就像星空中每颗星星都有着它固定的位置一样。房间的整洁与亚伦曾经住在这里时的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这一切并不是使他心烦意乱的原因。他的眼睛依次扫过衣柜、床头和床头柜,映入眼帘的每件东西都是他所熟悉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自从他十二天前搬出去后,有其他男人来过这里。他的脸略微地沉了下来,我知道那些怀疑的余烬——他唯一可以逃脱内心谴责的希望——已经彻底熄灭了。

他转过身来背对着卧室,背对着他的过去,快步走进了客厅,扑通一声跌坐进碗状的沙发里,两眼直直地瞪着前方——

——这真让我不知所措。通过检索文学数据库我得知:对于一个失去爱人的人最好的安慰是有人与他交谈。只要怀疑不落在我头上,我再也不想继续去折磨这个可怜的家伙了。所以我试探地说:“亚伦,你现在想谈谈吗?”

他抬起了头,一副迷惘的表情,“你说什么?”

“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他沉默了二十二秒钟。最后,他用平静的语气低声说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再也不会来执行这项任务了。”

我认为这并不是他要说的话。于是,我试着用欢快的语气说道:“放弃参与人类首次对于外太阳系行星的探测计划?亚伦,申请列表足有六公里长。”

他摇了摇头,“这不值,真的不值。我们已经航行了快两年了,但我们甚至还没有完成四分之一的旅程——”

“快要完成了。到后天我们将精确地完成四分之一的航程。”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回去的时候,地球上已经过去了一百零四年。”他又停了下来,我猜想他在推敲着自己的措辞。过了九秒钟,他看着天花板,“我们刚离开地球的时候,我姐姐汉娜生了个男孩。等到我们回去的时候,那个男孩应该死去很久了,而他的儿子也该已经进入耄耋之年了。那时的地球可能比科尔喀斯还显得生疏。”他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怀疑还有多少人愿意再参加一次这样的探险。”

“明天的全体投票表决后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我想你一定已经预测出结果了?”

“我坚信阿尔戈号飞船上的男士和女士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正确的选择,还是对于联合国太空总署的辉煌成就来说正确的选择?”

“我认为两者的目标并不是矛盾的。我敢肯定,美好的前程正展现在你们面前。”

“除了戴安娜。”

“我了解你的心情,亚伦。”

“真的吗?你真的了解吗?”

这是一个真正的问题。亚伦知道,虽然我是台量子智能计算机,我所说出的大多数词句都出自专家系统的逻辑推理,或者通过检索文学数据库而得出,再或者仅仅是那种“让我们把谈话进行下去”的敷衍了事的应答,但,我又是有意识的——我的蠕件量子智能计算机的大脑,即计算中心。中所包含的潘洛斯-哈莫夫量子结构,正如人类神经组织中的微管结构。但我真的能理解当我失去另一个我所关心的人时的感受吗?当然我没有过这方面的实践经验,可是……可是……可是……最后我还是说:“我认为我了解。”

亚伦发出了短促的笑声,这刺痛了我。“对不起,杰森,”他说,“只不过是——”但不管那笑声是因为什么,他都没有说出来,他沉默了十二秒钟。“谢谢你,杰森,”他说,“非常感谢你。”他叹了口气。尽管从脑电图上无法看出他心情的波动,但是他激增的眼球返照率却使他的悲伤一览无余。“我希望她没有这样做。”他说。他直视着我的电子眼,我知道他在努力摆脱把戴安娜的死因归罪于自己头上的想法。他观察着我的玻璃眼球,就像以前观察戴安娜的眼睛一样,好像要从这里找出更多的意义。

我的摄像头控制软件一定存在着缺陷,不知道什么原因,客厅里的一对电子眼镜头轻微向右侧转去,不再对着亚伦了。“这不是你的错。”我最终说话了,但是这句话没经过任何润色,通常情况下,我的发音需要通过合成器加上一些感情色彩。

即使这样,这句话多少还是鼓励了他,他再次尝试从负罪感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他在沙发上转动了一下身体,再一次盯住我的镜头。我猜他一定是通过镜头镀膜观察着自己,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微凸的镜头上面膨胀了起来。“我还是不相信这一切,”他说,“她爱——她热爱生命。她热爱地球。”

“你呢?”

亚伦移开了目光,“当然她也爱我。”

“不,我是问你是否热爱地球?”

“非常热爱。”他站了起来,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我知道我并没有提供给他一直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回答。船上是有些人和我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但是对于亚伦——一个终生都在和各种各样结构复杂的机器打交道的男人来说,我不过是另一项新科技——一个工具,一个设备,决不会是一个朋友。亚伦之所以跟我交谈,无非是想摆脱掉心中负罪的阴影。

戴安娜的公寓里铺着可变换图案的地毯,随着四季的交替,毯子的颜色也会相应地变成红色、绿色、橙色和白色。现在是飞船时间的10月份,接收到我发送的一个微小的电信号,这个华丽的编织物呈现出一片枯叶的颜色,斑驳点缀着赭色、琥珀色、巧克力色和浅褐色。亚伦拖着脚步走过地毯,朝着储藏柜走去,嵌入泥灰色墙内的是一扇褐色的门。“请把门打开。”

我打开了储藏柜的门,强劲的动力马达的震动使邻近的墙面上的电子眼也颤抖了起来,房间里的陈设看上去忽上忽下。我无法看清楚储藏柜的里面,但根据阿尔戈号的设计,里面应该被分成三个可调节的独立空间,每个有30厘米宽、50厘米高、20厘米进深。

亚伦慢条斯理地移出里面的东西,一个个地查看着:两个饰有宝石的手镯,一把ROM晶石,甚至还有一本《圣经》,这可让我吃了一惊。最后,他拿出了一个金黄色的圆盘状物体,直径大约有2厘米,其上连接着一条黑色的皮革带。亚伦现在凝视的这一面上好像雕刻有文字,但上面用的是华丽的字体,而且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表面反射光线严重,看不清楚写的什么。“那是什么?”我问。

“另一件古董。”

当我辨认出这个物体——一块过时的腕表后——我检索了经戴安娜申请并允许带到飞船上的她的私人财产列表。显然这块手表不在其中。“每个人腕部植入的医用传感器都包括一个崭新的时间记录设备,”我说,“真想不通为什么戴安娜会把她的允许配重物品浪费在这样一件根本不需要的东西上面。”

“这具有……感情价值。”

“我从来没见她戴过。”

“是的,”他缓慢地说着,或许夹杂着些伤感,“是的,她从来没有。”

“表上面写的是什么?”

“没什么。”他把表翻了过来。在那一瞬间我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用手写体雕刻着:我们将携带永恒之爱穿越星际——亚伦。下面的日期,是在我们离开地球轨道的前两天。我搜索了亚伦的个人档案,发现他和戴安娜是在离开地球的前五十五个小时完成的由犹太教士与基督教神父共同主办的婚礼。

“瞧,”亚伦说,他先看了看这个古董的盘面,接着又看了看植入腕部的时间记录器,“这只表不准了。”

“我想是因为它的电池耗尽了。”

“不,我把它送给戴安娜前,换上了一粒可维持十年的锂电池。它应该绝对精确。”他按动了表盘边缘的一粒钻石按钮,显示屏上显示出了当前日期,“老天!足足差了一个月!”

“快还是慢?”

“快。”

我该说什么?“显然它没有以前走得那么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