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隐藏的爱
窝藏犯
早已订了要去厦门，朋友送的爵士演出票我只好送出去。
朋友何来我家取票时，手机忘车里，放挡风玻璃下了。
她的车被砸了。我陪她去派出所报案。
登记后，何接着去看晚上的演出。片警杨涛和我非常熟，他说“你忙吗？不忙的话我给你讲个事，一个真事，没准你以后能写成小说。是我哥儿们这几天刚结的案。”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赶紧说好。
“这个以莫逆风为首的贩毒团伙，是近几年来西南地区差不多最大的一个团伙。他们交易额巨大，作案手段却极其隐秘。他们的工厂表面上是一个民营化工厂，效益不错，是当地的利税大户；总裁莫逆风也是市里的先进，民营企业家的典范。在风光的外表下，这家工厂却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这里有个毒品加工工厂。如果不是市里的另一起刑事案件，这件事还不能败露：这家企业的核心人员，竟然是两年前广东的一个贩毒团伙……
在警方注意到这个团伙的时候，莫逆风还不是他们的老大，他只是个经常给这个团伙送快餐的伙计，所以当时根本没有注意他。后来，他用性命救过这个团伙，这个团伙就接纳了他。在一次火拼后，他们的老大中弹身亡，这个团伙由他接管了。也有人怀疑老大就是他杀的，因为他虽然外表孱弱，实际上却极其凶残，而老大遇害的那天，是他一直在老大左右。他也不像团伙里其他人那样滥赌，找妓女，所以别人私下也怀疑他是卧底的公安……
和有关部门取得联系后，证实了他不是公安，但他的身份却扑朔迷离起来。警方找到了他在广东做伙计的那个餐馆，人家说他不叫莫逆风，而是叫尤福。警方找到了更早他所开的后来被别人接管的公司，人家却说他叫廖品氏。接着，在当地公安局外来人口登机处找到了他的资料，这个廖品氏所持的身份证是河南的。去河南查，结果根本没有这个人。”
“这不是迷魂阵吗？我觉得这个故事真够有趣。”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警方发现这个莫逆风尤福廖品氏，和7年前在北戴河因溺水死亡而注销的一个人很像。经查证，这个人真实的名字叫柯小作……”
有人来找杨涛办事。我饶有兴趣地等待下文。
谁知道他忙完了，半天不再讲。
我催，他说故事结束了。
看我的表情，杨涛说“你觉得故事不好？”
“挺有意思，完全可以根据这个写篇小说。”我说，觉得这里面还应该有故事。
这之后不久，我去了墨尔本，参观了老监狱。这个老监狱很特别的一点是，参观者必须假装成犯人，进门后要接受搜身，整个参观过程，一直被狱警高声训斥。
我突然想起杨涛讲的那个故事。不知警方抓到了那个叫柯小作的没有。在MSN上，我跟杨涛说“记得你给我讲的迷魂阵故事吗？你哥儿们没接着给你讲下文？”
“哪个迷魂阵？”
我解释了一下，杨涛才明白。
“他手里案子多，当时只是说说，哪记得向我交代下文？”杨涛哈哈，“我倒是还有个故事，想讲给你。”
有个人，想去监狱探监。你知道，监狱不是随便能去的，直系亲属或相关人员要去时，需要开具单位证明。户口所在地派出所开具的证明也有效。很多人不喜欢单位知道这些事，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到派出所开。
这个人开了好几次。不知是觉得我亲善，还是怎么，就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了。
这个叫雯婕的女孩，28岁了，两年前认识个男朋友陈锦，比她小一岁。他们相处得不错，陈锦向她求婚了好几次。她犹豫着，一直没答应。这时候，陈锦请她去北戴河，她一下子急了。在男朋友耐心的疏导下，她说了原因。原来，她和前男友，那离开她的男人曾一起去过那里。那里有她太痛苦的回忆。
前男友原来在北京有一份收入虽少却很稳定的工作。后来他辞职，去广东做生意去了。资金是大家凑的，主要是雯婕家的。他出去半年后，回过北京一趟，意气风发，说是赚了钱。又过了半年，他又回来了，垂头丧气，说是全赔了。雯婕说‘经商可能是男人心头挥不去的一个梦。你尝试过成功，也就够了。还是再回来找个工作上班吧。我们结婚。生意赔的钱我们一起还。’他感激涕零，说她真好。她想让他好好调整放松心情。那时正直盛夏。在她的建议下他们去了北戴河。他们看日出，拾贝壳，骑双人骑的那种自行车，玩的非常开心。
他们是计划在那里呆五天的。可是第二天夜里，雯婕突然发现他不在了。那段时间，雯婕确实害怕他出意外。他一回北京，跟她讲完他全赔光的事，她就基本和他形影不离。可能是白天玩的太累，那天夜里雯婕睡的很死，根本不知道他何时出门的。
她以为他想独自呆会儿，一个人好好静会儿；他生性害羞，雯婕怕自己三更半夜折腾让他脸上无光，所以就等着，在屋子里不安地走来走去。过了4个小时，他还没回来，雯婕害怕了，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去报了案。到了早上8点，在海里，发现了他的衣服。她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因为发现了前男友失踪，没有立刻报警，雯婕一直为这事怨恨自己。这心里的阴影，是她好几年没有交男朋友的原因，也是她一直不答应陈锦求婚的原因。
雯婕说：‘如果我报警早，一定能救活，他水性那么好，会坚持很长时间的。’
我说‘没人会在海里坚持很长时间，他一定是觉得死了比活着轻松幸福。’
雯婕说：“有4小时的时间，我在屋里东走西走，你说我是不是因为害怕面对这个结局，他已经离去的结局，而不敢行动呢？我心里也知道，只要自己想死，海一会儿就会把人吞没的。整整4个小时，我就在屋里走来走去。我以为只要我不迈出那屋，那结局就不会找上我。我就不需要面对他已经死亡的噩耗。”
你说还有没有这种可能：我知道他想死，但还没死，还在挣扎，我却不想救他。我心里希望他死去，他死了我就不用和他一起偿还那沉重的债务了。而且当初他不顾我的百般劝阻偏得要去广东。他说走就走，我恨他却还是想他爱他。他走了5年，我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交往，更谈不上爱上了别人。但好像，我也没有以前那么爱他了。你说，有4个小时我没去救他，是不是跟这些也有关系？’
因为这事给她的刺激太大，她有些磨叽，有些神经。
她接着说‘他轻松地走了，整整5年，我受着良心谴责。有时夜里我会惊悸着醒来，一醒就再也睡不着。我甚至想，他心里是否有这种想法：我把他带去北戴河，就是想让他死在那里。’
我说‘这不可能！一个人要是不想死，你把他推到海里，他还得挣扎喊救命呢。’
雯婕说：‘也许是这些想法百般纠缠在一起，相互作用谋杀了他。’
“最后找到了他的衣服，尸体没找到吗？”我实在忍不住了。
杨涛说：“没有。雯婕把交还到她手里的他的衣服埋在北戴河，就离开了那里。她发誓再也不去那里了。”
她的现男友陈锦，很耐心体贴。在雯婕因为去北戴河发火后，他温和地做她的思想工作。以至雯婕把上面告诉我的事情，都悉数告诉他。
陈锦犹豫再三，还是问出来：他叫什么名字？
雯婕说‘问这个毫无意义，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他叫柯小作。你之前我唯一爱过的男人。’
“柯小作？”我感觉这名字有些熟悉。“慢，慢，你上次讲的迷魂阵的主角，不就是柯小作吗？”
杨涛说：“正是。”
我实在不能忍受杨涛在msn上慢慢告诉我这个故事了，我说“我实在太想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打字太慢，我忍受不了，我打电话给你。”
“作家对故事的爱好胜过一切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呢。”
“快告诉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警方不是调查出莫逆风真实的名字叫柯小作吗，也查出了他之前有个女友叫雯婕，就顺藤摸瓜，盯上了雯婕。一查，果然雯婕有问题，她的一个账户里，这几年进账2000多万。而雯婕，就是一个普通的幼儿老师。这当然得调查她了。”
雯婕说她一点不清楚，那个存折，她好几年都没有动过。警方当然不信。但陈锦相信她。
这时候，柯小作已经联系好了通过巴拿马进入美国。他准备走之前回北京看一眼雯婕。别人劝他不要冒险行事，说这一趟凶多吉少。多少前车之鉴都这么证明。但他不干，他觉得他必须得给雯婕一个交代。
他来看雯婕时，赶上陈锦也在。他们留柯小作住了一晚。
柯小作本可以和雯婕慢慢还债的。但他太爱雯婕，不忍这么美丽的女孩从此被债务所逼，陷入贫困。他知道，以雯婕的个性，也不可能和他分手。所以在北戴河，他假装自杀，他换了身份，铤而走险。他偿还了欠债，又给雯婕先后汇入了2000万。但他不能一辈子欺骗她，现在，他必须得给雯婕一个交代。
听完柯小作的叙述，陈锦“一个大毒枭，还这么有情有义，真让人感动啊。雯婕，你出去买点菜，一会儿我下厨，咱们好好犒劳一下柯小作。”
雯婕走后，陈锦说‘不瞒你说，警方已经盯上了雯婕，你在这里凶多吉少。我送你一程。咱们都爱雯婕，不愿意她受牵连，所以，她就别去了。’
柯小作后悔不迭，说不想连累雯婕，结果还是这样。他问雯婕知道吗，让陈锦转告她小心点。
‘她当然知道。警方已经调查她好几次了。怕你着急，才没有告诉你。’
‘你也赶紧回去吧。别因为我受株连。’
‘万一你被抓住，千万别说刚才你见了雯婕。就说你去她家，只有我在。警方知道我们是情敌，料想我不会帮你。’
陈锦把柯小作送出北京后，回家叮嘱了雯婕：千万别说柯小作来过。
两周后，柯小作落网。
“雯婕他们没事吧？”我问。
“雯婕没事。陈锦被判了一年。”
我感慨老半天。突然想到：“这事是雯婕告诉你的？这不相当于她亲自向警方承认了接待过柯小作？”
“她不信任我，就不给我讲这个故事了。她在现在一心等陈锦出来，等他出来，他们就结婚。”
“现在，窝藏犯又多了一个。”
“我不信任你，就不给你讲这个故事了。除了法律，还有人心。”
“你身为警官知法犯法。”
“好吧，去告我吧，洛艺嘉。”
“哈哈，我不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