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煮酒点红
其实莨菪桠对我着实挺好,山中的草木生灵对我也很好,每次我偷偷立着蛇脑袋咬他新开的花朵时,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瞌睡。
不然,以我那大头脑袋,肥硕的蛇身,爬着带出阵阵嘎嘎声音会吵不醒浅睡眠的老树?
所以每次下口我都特别温柔,一来我尊老,二来我看他假装睡觉不想让我知道,他其实是谦让我情愿的让我采花的,所以我就也假装他的假装,假装他睡觉,假装蹑头蹑尾。
如果我当时的好奇心放在这些方面,问这些生灵为何如何谦让我,许是我就会明白一些。
这行不周峰,原本是滋长不出任何草木鸟兽,以它那当初连神仙妖魔都进入不得的地方,又如何会适合这些走兽的生长。
所以,我弄不清这般因果是从何而来,不知道自己又为何喜欢兰花,就如同我也不知道为何看到这死亡的草木生灵感觉有股异样袭上心头。
“彩彩,这是如何?”旭尧见我手顿时搭在他胳膀处,身体不听使唤的转眼便要倒去,立马扶住询问。
“我……”这疼痛感一袭却只是须臾片刻,缓了一会儿我对他道,“没事,许是这几天有些体力不济。”
琰燚显然还在感时怀伤,没有发现我这稍微的异样,却是旭尧依旧听我说完皱着眉拉过手号了号脉。
我深知自己身体,虽化做人形除却了以往的虎背熊腰,那股灾病劲儿也断断侵不了我的身半毫;以往皮鳞庇护,这几万年来疑难病痛也鲜有问津。
……
东海地君樾泽不愧是四方淮水的巨臂,待小童引我们前往后殿安寝之所休息不到一柱香时间,天色渐暗那边事物就已处理妥当,此刻正端着琼酿,拿着玉觞与旭尧在高处殿亭四角中对酌。
一股清甜淡雅之滋传来闻风迎味嗅入鼻中,顿时我心旷神怡茅塞灌顶。
酒虫唰唰上脑,往日味蕾偷尝酒的忐忑又挠心挠得厉害,那股劲儿若是今日尝不到此番琼酒一斟,估计会挠心整日使我不得安宁。
考虑再三,便也鼓着蛇胆拐出后殿转进了亭楼中,踯躅于楼旁栏杆踱来踱去的弄出阵阵声响,待明白旭尧发现了我后又扶手整理衣襟抬头佯装路过。
“彩彩,过来。”旭尧这话一出,我顿时心中暗暗窃喜,险些就嘴角微扬露馅;终于听得我想要的一句,不往我在亭外费力劳心多时。
却也是做戏要做全套的,便转身略带惊讶道:“咦,你们也同在此处赏月看景?”
说着也就毫不客气走过去坐了下来。
旭尧抬头望了望天一问:“今日哪来的月亮,彩彩。”
坐与对面的白衣男子突发一笑道:“这位姑娘恐怕有所不知,我东海的月亮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得的,今日今时不巧,月亮还没出来。”
我答道:“是吗?”
这东海的月亮都如此矫情。待我看了看对面相坐的男子,又瞟了眼黑得发亮的天,还真没有月亮!
摸着后脑勺略微低头,只一眼望去,这不大点儿的桌上吃食倒也可观;
因着首次到人家殿中做客,不能像在谷中毫无章法拘束,榣风也教与我些为人处世的礼仪;此时,我便也学着旭尧的模样正襟危坐于旁,少说为妙。
“彩彩,这便是东海地君樾泽水君。”旭尧伸手于我介绍,后又折回手对向我于白衣男子提及,“这是我新认的妹妹,你唤他小彩便可。”
何时我又多了个哥哥,怎的我自己不知,旭尧这次是要做我的七哥还是六哥,总之,八哥是有人了。
只见白衣男子起身揖手,“小彩姑娘,幸会,幸会。”
无奈刚坐下的我也只好顺势起身,学着他拱手抱拳,粗声一道:“小女子这厢有理了,樾泽君闻名不如一见。”
只见他看着我动作一顿,我也并未在意。
待坐下理了理衣襟,恍然才发现刚才哪里觉怪怪的;‘小女子这厢有理’此句许久不曾用过,如今换作这等姿势约莫着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跟着八哥许久,性子养得好不容易像个男儿,今儿这突发的淑女模样倒显得别扭非常。
旭尧转头一问道:“可是饿了?”
他话一完,我顿感这真真是我肚中的蛔虫,脑中的酒虫啊!
差一点我就想拍手称是,转身抱住懂我的这厮;不过此刻还是端着淑女样较好,于是也就做状娇羞的点了点头。
“去拿一副碗筷来。”白衣男子对一边的小童吩咐,“后殿的客人可曾送去饭菜?”
“早已送去。”说着便对我略微俯身,“姑娘可能出来较早,错过了送饭的小斯。”说完转身拐出了亭楼。
“也是,这吃食都是一样的,莫是错过了。”白衣男子对旭尧酒觞添酒说及,“既然来了,等会就顺道尝尝我新酿的酒。”
我一听完这菜品皆是相同,真是亏大了我刚才的劳心费力,故作算计;
若不是我这认路本领的拖延,何故七拐八弯才走到楼亭下,确是此刻想扼腕长叹,呼一句:老天逗我!
念着却也好歹有酒做伴,抚慰了刚才嘴角欲想抽动的忍耐,只得温声细语的应着道:“好的。”
话一出便使得自己浑身一抖,听着这磨尖了嗓子眼儿的声音,现如今这还没吃就有点胃冒酸水。
旭尧听了我说道的几句话,终于耐不住关切道:“彩彩,你嗓子出问题了?怎的说话听着有些别扭?”
做戏怎能半途而废?我没有露出本声,依旧磨着嗓子眼道:“没有,我很好!”
眼下恰好旁边一位小斯急匆匆前来的附在樾泽耳边说了几句,顿时樾泽满面大惊后又恢复神色,起身对着我和旭尧拱手一揖后便道:“小儿偶感风寒见不到父君不愿喝药,让北上见笑了,待我前去片刻,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旭尧回了他一句后樾泽便携带小斯转出了阁楼,见此我拍手一笑道:“走了。”
樾泽君你再不走,老蛇我就要露馅了。
……
已是夤夜,去月归风;疏影暗香浮动,梓树沙沙,印着月华的余光忽隐忽显。
此刻我却双眼冒出滚滚烈火从头一直烧到脚,只见四方的亭楼随着眼中的热气腾的一声便燃了起来,外火的灼烧和内火的炙烤使得全身大滴汗水抖落。
见此我立马伸手便向旁边的旭尧探去,对着他茫然一笑道:“着火了,旭尧,快跑……”
却是他一听拿出长箫又往我脑门敲来。
我不知所以,闻见动作转头看去,他却笑着对我说道:“如此酒量,如何是好……”
约莫着我喝了几口黄汤真真是醉了,竟在此时将榣风与旭尧二人的面貌化在了一起。
其实当初第一次看得旭尧的面相时,我并未像妍姗那般惊讶,却也有些震惊,兴许榣风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素来见惯了榣风的面容,对着他自然有了一定抵抗力,所以旭尧这几分连带口气都有模有样的相似也令我甚是恍惚。
甚是恍惚的让我觉得,他们本就是同一人。
旭尧哭笑不得的看着像无尾熊一样趴在自己身上,呼呼睡去的女子,久久叹出一句:“即已忘记,却还是这般玩心不减。”
我没做他想换了个姿势,虽不听得真切,想来旭尧的念叨也无非是对我的说教罢了。
眼下,他全身冰凉甚是解热的好去处,再加上他身上淡淡的幽兰香煞是好闻,不知不觉便失去意识。
旭尧见此遂即伸手化出一件裘衣给那无尾熊披了上,摸了摸这张完全改变陌生的面,明知是她,却不知如何唤醒沉睡的灵魂,唯呢喃念着道:“我,甚是想你。”
你可怀疑过自己的来历,这几万年来的日日月月,你又是如何过得?却又为何落得这般换面失忆,险些没将你认出,若不是那魂玉随身跟随,差一点又是错过。
你可知道,芷汀,
吾对你,甚是想念……
……
清晨破晓,曙光未照,黎明的前昔,雀鸣不断。一阵窸窸窣窣后,突一震声响传来,一个小孩的啼哭声越发靠近。
却是后面的大喊声更是真切,我立马起身抬头看了看,只见亭角下方不知何时跑来了一个小孩,那小孩衣着光鲜,有模有样的坐在下方哭哭啼啼好不伤心。
却是后来几声传来的呼叫险些将其盖过。
见此,老蛇我平生最是厌烦哭泣,稍微遇到点不如意之事便怨声怨气,以为谁都有做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一样,最是不济的更爱遇事则哭。
如若世间诸多事物能以哭解决,要么是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顶得天大的,那么解决此事的人必定是个人才,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
这人才许是今年太多,今儿就见了一个。
虽说这个人才个头不大,以我多年在峰中看管幼灵的经验看来,必定是个古灵精怪的苗子,好好栽培以后必成大器,虽不会出去坑蒙拐骗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这后庭的热闹定会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