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借条

白雾从驰明瑞的办公室出来后，直接走楼梯下到五楼，去找华成峰。

华成峰正在产线上做实验，研究如何在生产过程中更高效地控制激光点居中的方法，见白雾亲自到产线上找他，忙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笑道：“大美人又来了啊，找我吗？”

白雾笑道：“你可是大总管，不找你找谁啊。”

华成峰看到白雾手里拿着一台HT1，忙问：“怎么了，HT1有问题？”

白雾笑道：“这一批机器都是你亲手做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你做的太少了，一共才十八个，不够用呢！你手上还有多的吗？”

华成峰道：“首批试做，主要是验证产品的结构设计，组装效率和测量性能，做那么多干什么，又不能卖，能省一点是一点嘛。你下来不会又是来借样机的吧？你上次借的还没还呢！想再借我可不会答应。”

“哎呀，华总，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死嘛！”白雾道：“你看我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求夔经理把这唯一的一台HT1拿到手，她叫我先来还给你，我再从你这借出去。我这不是想着人家夔经理这么信任我，我不能辜负她的好意，所以才屁颠屁颠地找你了嘛。你就爽快一点，把她的借条还给我吧。”

华成峰走下工作台，道：“借条还给你没问题呀，但是你的机器也得还给我，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不然你又耍赖，拿着借条和机器一起跑了，我找谁去啊？”

“怎么会！”白雾笑道：“你把我想成啥人了！”

华成峰带头往办公室走，道：“前几年你可没少干这种事！这两年公司正规了，你再这么不讲理，我可受不了。现在一颗电容一根LD系统里都有数，这么大一个样机，更加走不脱。这些都是公司的财产，我是没有权利外借的，上次给你破了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借了。要不然年中盘点，账上挂着借机，老板不会说你，只会说我越权办事，叫我赔钱都是有可能的。”

“华总，你这是危言耸听！你可是准针九年的元老了，老板至于为了两个样机，二百块钱罚你的款吗？”白雾道：“再说，现在才三月，到年中盘点还有三个多月，难道还怕我弄不到样机申请单来赎借条啊？”

华成峰走进办公室，把门关了，小声说：“你也是元老，业绩还这么好，你享受到老板的特殊照顾了吗？没有吧！我们这些和他一起打江山的，还把他当成平级的战友，可人家早把我们看成了绊脚石，待遇没有新来的年轻人好不用说，指不定人家早想着随便找个借口，把咱们一脚踢出去呢。”

白雾想起肖祺不让她去科隆的事，忽然觉得华成峰说的的确是实情，可她总不能打击华成峰的积极性，故道：“咱们再熬一熬，等公司上市，就会好了。”

华成峰看着白雾信心十足的样子，也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说道：“那就得靠你了，多抓几个千万级别的订单，争取明年上市！”

“哎！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跑订单，离不开你的支持。”白雾笑道：“我眼下就在跟进一个千万级别的大订单，这个样机就是给这个客户申请的。”

华成峰兴趣不大，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白雾说着，便把Clock和ZEK的情况详细向华成峰做了介绍，言语中难免做了些许夸张。说到Clock如果走的是促销单，选定的型号如果是HT1，订单金额至少有五六千万，白雾自己也兴奋起来，说得手舞足蹈，意气风发。

华成峰虽然不十分相信，但看白雾这般兴高采烈，也只好受她感染，权且当她说的是真的，笑道：“那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这次你先把机器给我，你补一张欠条来，我就把机器给你。但是话要说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借样机，下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接受你的欠条了。”

白雾得寸进尺道：“华总，你体谅一下，我现在又跑到楼上去写欠条，多麻烦啊。我就在上次的欠条上添上一个HT1，这样不是我省事，你也省事吗？”

“我可不省事，我还得给你找单子！”华成峰一边抱怨，一边翻箱倒柜，给白雾找上次的欠条。

找到后，白雾在单子上添加一句“白雾于某年某月某日再借一台HT1”的字样，兴高采烈地拿着样机和夔青青的借条走了。

华成峰看着白雾轻快的步伐，一甩一甩的长发，真是哭笑不得。

白雾回到六楼，路过市场部时，顺便把夔青青的欠条还给了她，回到座位，亲自给HT1打包寄快递。

Selin见了，连忙上来帮忙。

白雾不让，道：“你已经不是我的助理了，这些事不需要你做。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摸清楚开发客户的门路，早点独当一面。”

Selin帮白雾按着纸箱两角，方便白雾缠胶带，道：“这种事更不是雾姐你应该做的，怎么不交给小风，让他帮你打包啊？”

白雾不方便把“炒了玉塘风的鱿鱼”这种气话说给旁人听，便说：“我九点半给他打电话，他没接，不知道在干嘛，你方便的话，等下帮忙再打电话问他一下，怎么还不来上班。”

“好，马上打。”Selin帮忙打完包，就给玉塘风打电话。

白雾怕玉塘风说胡话，连忙拿起包裹去前台，那里有专门的收件寄件区，去那躲着，以免尴尬。

走到夹道，Beth忽然从位置上站起，追到夹道上，道：“雾姐，我帮你拿过去吧。”

说着就来接白雾手里的包裹。

“不用。”白雾将包裹往身后一藏，迈开步子就往前台走。

“那我给你倒咖啡。”Beth又跑到白雾的桌前，拿起白雾的咖啡杯追了上来。

白雾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没必要搞这一套，我又不是老板又不是领导，你这么殷勤，我反倒不习惯。”

Beth捧着白雾的杯子，落后白雾半步，道：“雾姐你这么直爽，那我就直说了。我看刚才你在经理办公室说了那么久，你们俩好像还吵架了，应该是在讨论展会名单的事吧？”

“是啊。”白雾道。

Beth忙问：“名单定了吗？”

白雾道：“定了。”

Beth靠近白雾低声说：“都有谁啊？”

白雾道：“下午弛经理一宣布你不就知道了吗？何必问我。”

Beth笑道：“雾姐你虽然不是咱们国际部的领导，可是说话比领导还管用。你说让谁去，谁就能去，说不让谁去，谁就去不了。我知道我这点能耐入不了雾姐你的法眼，但我是真心想去国外的展会上看看，跟你好好从头学习开发客户的技巧。你能不能帮忙和经理说说，给我一个名额？”

白雾停下脚步，盯着Beth，看她眼中有几分诚意，但Beth被白雾一盯，眼睑立刻合上了大半，不敢与白雾对视，白雾便说：“学客户开发不一定非得去国外。邮件里，广交会上，都可以学，只要你有心，随时随地都可以学。”

Beth听完，直接愣住了。

白雾没再理她，自去前台寄快递。

Beth发了一会呆，用小指头勾着白雾的空杯子，又回到了原位。

另一边，Selin给玉塘风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Selin急问：“Breeze，你在干嘛呢，怎么还不来上班？害得雾姐到处在找你。”

“我在开车。”玉塘风的声音传来，正常地不带一点酒气。

Selin道：“开车？来公司吗？”

“不是。”

“不来公司那你开车去哪？”

玉塘风没回答，静默几秒后，道：“雾姐有男朋友的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Selin立刻否认：“雾姐的私事从来不让人问的，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玉塘风又不正面回答，道：“你帮我和雾姐说一声，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今天不去公司了。”

Selin道：“你要请假跟我说有什么用，要说也应该你自己说的。”

“谢了，Selin姐。”玉塘风没作解释，挂断了电话。

待白雾从前台回来，Selin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玉塘风的话转告了白雾，至于男朋友的事，自然只字未提。白雾听后，感觉玉塘风应该压根不记得她在电话里说过的话，不禁暗自庆幸。

临近中午下班，白雾点了个鱼香茄子外卖，等大家都去吃饭后，白雾盯着放在办公桌边沿摇摇欲坠的空咖啡杯，开始清点手上的客户，看哪一个适合转给Beth。

说实话，客户管理系统里的所有客户都是白雾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优质客户，绝大部分她都下过苦工，已成交的没有一个是轻松得来的，没成交的她更是在绞尽脑汁促使客户下单，无论把哪一个转移出去，白雾都舍不得。

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舍不得，白雾也不想言而无信。

几经权衡，白雾决定把一个叫Cosign的客户转出去。这个客户总部位于俄罗斯，主攻激光产品，如测距仪，水平仪，标线仪等，在俄罗斯的知名度非常大，他们六年前曾经购买过豪爽的测距仪，但是因为那时候豪爽的技术不成熟，导致首批2000台订单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Cosign因此对中国生产的测距仪产生了心理阴影，不敢再轻易尝试，转而只代理Leica的测距仪。

这几年，经过白雾坚持不懈的努力，通过Newsletter和展会等途径，给Cosign“洗脑”，Cosign终于答应再测试一次准针的产品，看准针是不是像白雾说得这么好。

目前正到了送样的阶段。

转给Beth后，Beth只要把样品寄给Cosign，等个两三个星期，测试结果一出来，若不出意外，首批订单500个肯定是少不了的。只要这500个产品不出问题，追加订单2000个也在意料之中。订单金额轻松超过三十万，一年销售额保守估计也在六十万以上。

这个客户规模不小，难度不高，既能显示自己的诚意，又不至于让Beth捡现成的死鱼，白雾很满意，因此下定了决心，打算等驰明瑞宣布结果后，就转出去。

搞定了这件事后，白雾重新打开早上写的ToDo清单，上面写着一件事，已经拖了好多天了还没办，于是赶紧打开邮箱，给Quanda的采购Brian写邮件。

Quanda也即持有Qtools品牌的公司，Quanda是一家法国零售商，Qtools是该零售商持有的一个工具类品牌，两者属于隶属关系。

由于Quanda在中国投资了几个重要的电动工具工厂，因此在中国设立了办事处，专门负责管控这几家下属企业，后来也兼职做一些筛选新供应商，下单出货的工作，Brian正是Quanda中国办事处的采购。

白雾给Brian写信的目的，主要是问他要一个新订单，而问新订单的目的，是光明正大地再次见到Qtools的验货员Simon，见Simon的目的，则是想让Simon请出他老婆，从而达到白雾的最终目的——结识密西西比的产品经理。

由于Qtools现有的订单还没出货，白雾就请Brian下新订单，有点不合情理，因此这封邮件需要写得出彩，而且要找个充足的理由，白雾一会盯着屏幕，一会靠在椅子上，一会起来走动走动，思索良久，也没有灵感，眼看去外面吃饭的同事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她的外卖也到了，于是只好丢下Quanda，先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