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跑车
从会议室出来，白雾的心终于落了地。
回部门的路上，白雾看手表，时间已到了十一点五十，寻思这时候赶去德国驻广州的领事馆，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面签。
不过眼下样机的事情落妥，去德国就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赶不上也得赶。
一想到此，白雾立马飞奔起来，跑到自己座位，把本子和笔往包包里一塞，提起挎包就往电梯口跑。
玉塘风急忙追上来问：“雾姐，你是去广州，还是回家啊？我送你去。”
白雾没回话，一口气跑到行政部，正遇上许进厚和他手下的四五个职员迎面走来，许进厚在路中央站住，看样子有话要说，白雾没理他，绕开人群继续往前台跑。
玉塘风追来，却被行政部经理裘半山拦住。
裘半山笑眯眯的，半拉半推，问长问短，把玉塘风往他的办公室里请，玉塘风看样子无心搭理，却不好发作。
白雾跑到电梯口，见电梯停在一楼，心里虽急，也只得耐心等着。
这时Selin正好一边打电话一边从东区办公室过来，白雾听她提到自己的名字，不自觉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Selin的通话上。
原来与Selin通电话的是Iris，之前Selin在肖祺办公室里因为过于紧张，没看清打进电话的人是谁，后来找机会才看到是Iris，直到现在才得空回电话。
Selin看到白雾，马上对电话里的Iris道：“我看到雾姐了，她正在等电梯，手上拿着包，应该是去广州。”
白雾听了后，朝Selin招手，Selin连忙把手机递上，白雾接过手机，道：“我刚开会耽误了一点时间，现在刚出发，估计是追不上你们了，你们到了就先办你们的签证，不用等我。”
Iris在电话里笑道：“刚听Selin说了，雾姐你真是我们的偶像！不过话说回来，你和玉塘风不会有事吧？”
白雾道：“管他呢！我做我该做的，至于怎么处置，随他们的便吧！对了，Beth跟你们接上头了吗？”
Iris道：“接上了，我们三个人在一块，正在高铁上，快到广州南站了。”
“嗯。”白雾道：“先不说了，电梯来了。”
几乎同时，电梯咣当一声，打开了门扇，白雾把手机还给Selin，跨了进去。白雾赶时间，还没站稳就按关门键，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一道人影一闪，钻进了轿厢里。
白雾定睛一看，来者却是玉塘风。
玉塘风呼出一口长气，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雾姐，你要是一定要去广州，那就让我送你去吧！你坐地铁去高铁站，到广州再转地铁去领事馆，至少要两个小时，你到那也办不了签证了。我开车送你过去，现在不是高峰时段，我开快点，一个多小时就能直接送你到领事馆门口。你别拿什么不喜欢别人对你好来搪塞我，你就当我是出租车司机，总可以吧？算我求你，好吗？”
白雾不敢看玉塘风那两道热切的眼光，理智上说，玉塘风的分析句句在理，可她就是不想与一个男人，特别是对她有意的男人过从甚密，所以她仍然犹豫。
出了电梯，白雾做了决定，道：“不用，我自己打车去。”
说罢，没等玉塘风反应，迈开大步快速走了出去。
玉塘风似乎也很识趣，没有再追来。
白雾心急如焚一边小跑，一边在滴滴上找车，很快有人接单，她加快脚步跑到工业园门口，正好看见那辆大众捷达出租车远远开来。
白雾急忙朝车子挥手，捷达靠边停车，就在这一刹那，一辆红色的跑车突然从路旁瞬移到白雾身旁，差一点与出租车撞上。
“啊！好险！”此时正值饭点，路旁百十号路人都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叹。
出租车司机正想破口大骂，待看到停下来的是一辆法拉利488时，他这才庆幸自己踩刹车踩得及时。
白雾以为跑车是无意停在路边的，便从车尾绕过去，往出租车走，刚到出租车与跑车中间的缝隙处，跑车司机推开剪刀门，白雾这才看清，司机竟是玉塘风。
白雾仍然没理他，拉开出租车的门，准备坐进去。
这时，玉塘风拄着出租车的车门，对出租车司机道：“我领导要在一个小时内赶到德国领事馆，你赶得到吗？要是赶不到，这一单就交给我做吧！”
围观群众见状，指指点点说：“你们看那边，好像是法拉利跟出租车抢生意哎！”
另一人马上怼道：“你傻啊！很明显是那个富二代想泡那个女的，那个女的不想让他泡。这年头还有不喜欢富二代的美女，爷也算开了眼界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大叔，看到这种场景，还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当即说：“一个小时？去广州？饶了我吧！”又对白雾道：“小姑娘，打车你就别想了，有跑车有司机，你还犹豫什么呢？赶紧去吧！去领事馆应该是办签证吧？这可是大事，耽搁不得！要收拾男朋友，等办完正事回来再说啊！”
玉塘风脸色突变，急忙摆手，道：“哎，师傅你不要乱说话，雾姐是我领导！不是我女朋友！”
出租车司机笑道：“迟早会是的！麻烦帮我关一下门，我预祝你们俩早日在一起哈！”
白雾一听，顿时来气，把车门用力一甩，瞪起铜铃大眼，警告道：“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投诉你！”
“可别！我不说了，不说了！”出租车司机连忙拍自己嘴巴，一踩油门，飞也似的跑了。
白雾别无选择，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便对玉塘风说：“别磨叽了，走吧！”
“好嘞！您请上车。”玉塘风如同打了鸡血，跳到门边，给白雾开门，待白雾上了车，系了安全带，吹一声口哨，道一声：“出发！”一轰油门，车子直接飚了出去。
白雾并非没有坐过加速这么快的车，一种熟悉的推背感笼罩全身，她像被空气按在副驾驶座椅上，动弹不得。
等压力平缓，白雾回过神来时，法拉利已经开出了几十米。眨眼功夫开到了红绿灯路口，稍等十几秒，白雾又听“嗡”的一声，车子又一下把她按住，窜了出去，一秒不到，就把身后无穷车流远远甩得没影了。
如此几个来回，白雾早看出来玉塘风驾驶技术十分老练，对这台车的操控得心应手，加上这台车的速度，白雾总算不用担心迟到的事了。
不到十分钟，车就开到了高速上。
玉塘风紧了紧方向盘，道：“雾姐，你拽一下扶手，我准备加速了。”
白雾依言抓住扶手，道：“你别开太快了，安全第一。”
“放心，我心里有数。”玉塘风话音刚落，油门就已踩到底，车子犹如离弦之箭，飞速射出。
白雾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飞速跳转，如同狂风翻书一般从六十急速跳到了一百二，身旁树木山林如电影快进一般急速倒退，之后车速平稳，白雾也就未再关注车速，反而想起了工作上的事。如今样机的规则定下来了，就应该马上趁热打铁，去申请样机，可玉塘风不在公司，申请样机只能请Selin帮忙了。
白雾于是给Selin打电话。
Selin自然满口答应，又问白雾哪些客户分别申请哪些样机，数量分别是多少。
白雾想了想道：“Jet还是按以前的策略，W6准针标准版两台，Jet定制版一台。ZEK除了E8，申请一整套。天星也申请一套，不过要减去HT1和E8。”
Selin道：“会上你不是说给天星申请两套吗？而且也没说不要E8啊，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白雾道：“会上我是气蒙了，现在想想，两套的确太多了。而且我怕天星拿不到Clock的订单，到时候这笔钱就需要由我承担，两套一万六，对我来说还是挺多的，就先拿一套吧，明天我再跟客户解释。”
Selin道：“那我也还是按以前说好的，让客户付钱算了。昆宝本来就是炮灰，我可没钱帮它垫样机费。”
白雾道：“这也说不定，许进厚也说了，小客户有小客户的好处，你从一开始就打着当炮灰的念头去开发客户，怎么能开发得出来呢？而且昆宝是一家贸易公司，Clock订单拿不到，还有其他零售商可以做嘛，样机费总是可以做平的。”
Selin道：“其他零售商可能会另外要样机，到时候几批样机用一个订单冲抵，我怕财务不批。”
“也有道理，这样操作还会拉低订单利润。”白雾道：“那就按你说的做吧，能收费的尽量收费，能省一点是一点。”
“好。”Selin寒暄几句，挂了电话。
车里安静下来，白雾还好，玉塘风就有些不自在，因为车速很快，他像赛车手一样，目视前方，一丁点也不敢放松，同时，白雾余光中注意到玉塘风喉结蠕动，估计他很想找点话说，可是不知该说什么好，白雾因此突然有点于心不忍，主动说道：“你出来，请假了吗？”
“啊？”玉塘风明显对白雾主动说话毫无防备，更没想到白雾一开口，仍然谈的是公事。
白雾没接口，两人这么近，车里又没噪音，玉塘风也不是聋子，当然应该听到了她的话，她没打算说第二遍。
“没有。”玉塘风反应过来了，道。
白雾又问：“裘半山找你干什么？”
“哦……裘半山找我……”玉塘风不知是注意力在开车上，对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处理不过来，还是怎么的，说话吞吞吐吐，道：“没事。”
白雾道：“你跟他聊了那么久，都没跟他请一下假吗？”
“忘了。”玉塘风道。
白雾呼出一口浊气，道：“我帮你和驰经理说一声吧。”
“好，谢谢。”
之后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良久，玉塘风的喉结又开始蠕动，不过这一次白雾没有再说话，玉塘风犹豫许久，终于问道：“雾姐，你跟莎姐说，你这辈子都不想结婚，是真的吗？”
白雾没回答，转头望向窗外，右侧一辆吉利车离她足有一百多米，过不多久，吉利就像停住了一样，与她相距越来越近，再接着只听嗖的一声，法拉利风驰电掣从吉利身旁飞过，再回头看后视镜，吉利已落后于几十米外。
玉塘风听不到答案，仍不死心，又问：“为什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白雾沉默许久，终于答道：“不该问的别问，专心开车吧！”
玉塘风沉默，许久过后，又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伤害？所以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你的心，是不是不愿意再为任何人打开了？”
白雾压抑怒火，道：“我说了，别出声，专心开车！”
玉塘风突然转过头，看着白雾道：“我不是好奇，不是八卦，我只是想帮你，想了解你！你什么都藏在心里，我看着难受。”
看着玉塘风关切的眼神，往事再一次撞进白雾的脑海，她心里的火再次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她的双眼忽然迷离，眼前飞驰的高速公路就像时空隧道，把她带入了八年前的那条乡村小路，在飞驰的120急救车上，她曾暗暗发誓，这辈子她不会再爱任何人。
在救护车上，电话那一头有个男人伤透了她的心，这一刻，白雾的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透过泪幕，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人，她恨，于是情不能自已，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挎包，朝那个人扔去！
包里的笔记本砸在玉塘风额角，玉塘风吃痛，下意识地把头一偏，带动方向盘也往左打歪，与此同时，包包挡住了视线。
这一连串的意外，都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
对于车速这么快的跑车来说，方向盘一度的偏移，视线半秒的受阻，都足以致命。
玉塘风反应过来时，车已不受控制地连变两条车道，到了最左侧车道，而且正以一百多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朝高速路中间的护栏撞去！
玉塘风急速右打方向盘，修正方向，同时把油门一踩到底，车“唔唔”轰鸣，向右前方弹射出去，车身终于避开了护栏，车尾受惯性影响，甩了出去，终究未能幸免，在护栏上刮出一道口子，顿时红漆与火花齐飞。
由于车速过快，此前与法拉利相距近百米的前车，一眨眼就到了跟前。
而且好巧不巧，同车道的保时捷，正与右侧车道的大货车并行，保时捷正在超车，也就是说，前方两条车道都有车！
减速已经来不及了，再怎么减都会撞上其中一辆，如果撞到货车，车毁人亡是注定的，如果撞到保时捷，保时捷很可能会被卷到货车底下，而法拉利何去何从，无法估算。
白雾早已吓醒，看到现下局面，早已唬得冷汗淋漓，手拉着扶手蜷缩在座椅上。
“扶稳！”玉塘风双目昭炯，握着方向盘温柔提醒。
下一刻，玉塘风操控法拉利朝保时捷与大货车中间的夹缝中钻去！他猛按喇叭，待前方两车稍微让出空隙之时，猛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法拉利便似一条红色的龙，挨着峡谷左右的石壁堪勘穿过。
玉塘风匆匆一瞥，这才发现，刚才一瞬间的加速，车速达到了375km/h，他连忙踩刹车，驶入最右侧车道，把车速降到60。
与死亡擦肩而过，白雾的心狂跳得失去了规律。
她想让玉塘风停到临时停车位上，以责骂她刚才的鲁莽，可玉塘风脸色坚毅，似乎全没有把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放在心上，她只好闭口不提。
一路沉默，慌乱的心跳一直到下高速都没有停歇。
“对不起，”玉塘风把车停到高速出口的匝道边，不敢看白雾的眼睛，道：“是我问的问题没有注意场合，吓到你了吧？”
白雾把手从心口上拿下来，疏散身子，咳嗽一声，道：“还好。其实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刚才……”她突然又说不下去了，改口道：“没事就好，走吧！”
白雾的心仍在乱跳，经过两句对话，总算比先前缓和许多。
一路再无交流，白雾抵达领事馆时，时间已到一点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