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夹枪带刺
“去叫门。”袁牧示意一下袁甲。
袁甲点点头,上前砰砰砰敲了几下门,他那拳头沙包那么大,敲在门上,那声音就和拿锤子砸也没有多大区别,很快就惊动了门内的人,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厮把门开了一条缝。
“你们找谁……哎哟——!”这可怜的小厮一只手拉着门边,话都还没等把话问完,袁甲那边一推门,他就跟着门一起被甩了过去,要不是松手快,一屁股坐在地上,搞不好这会儿已经贴在门后的石头墙顶上了。
这小厮年纪不大,人倒还算机灵,一打量袁甲,也知道这大块头不是自己爬起来质问就能够拦得住的,眼见着来者不善,他也没再吭声,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里面跑,报信儿去了。
袁牧很显然已经对这个架势习以为常,一撩衣摆,跨步过了门槛,朝里面走去。
哟呵!慕流云两眼放光,腰杆儿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许多。
作为一个小小的司理,平日里外出办事,若是对方敬她,那便还略有几分官威,遇到郭家这种在太平县里有头有脸的富户,又自诩家里出了个饷生,在外面走路都是抬着下巴的,哪里会把一个八品开外的司理参军放在眼里。
要是自己一个人过来,八成这会儿还在大门口等着呢。
现在这么大摇大摆直接闯进来,慕流云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种狗仗人势……啊呸!感受到了一种狐假虎威……算了,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吧。
一行人径直往里走,绕过了喜鹊雕花的座山影壁,往院子里才走了没几步,里面便已经有人迎了出来,打头的是方才跑进去报信儿的那个小厮,后头还跟着五六个人,大部分从衣着便能看得出来是家中的下人,还有两个看着像是一对父子的人,为首瞧着有四十多岁,阔面长须,身穿一件背子,头上没有束冠,只带了一顶幞头。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生得形容消瘦,身穿青灰色直裰,那衣裳的颜色衬得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发青黄。
慕流云认得这二人便是郭家的大家长郭厚福,和他的次子郭泓业。
她认得郭家的父子二人,郭家那对父子自然也认得她。
那郭厚福多年经商,一双眼睛里面精光外露,本还是来势汹汹,要会一会强行闯入自家的不速之客的架势,一看到慕流云,略略一愣,再看一眼走在慕流云前头的袁牧,神色微微变了变,将手背在身后,冲郭泓业比划了一下,郭泓业脚下一顿,便没有再跟着往前走。
郭厚福不认识袁牧,却也知道能让慕流云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走的,绝对也是衙门中人,因而态度也客气起来,仿佛不是自己家被人径直闯进来,而是自己误入了别人的底盘一样。
“慕司理,你突然到我们家来,这是……有什么事么?”他陪着笑脸问慕流云。
慕流云先朝袁牧看了一眼,见他对自己微微摇了一下头,便意会了,没有先介绍袁牧的身份,直接回答郭厚福道:“郭掌柜,不知令郎郭泓清可在家中?”
一听慕流云开口就要找自家长子郭泓清,郭厚福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仍旧讪笑着,眼神却朝郭泓业瞟了几次,嘴里支支吾吾道:“犬子……一早便出去读书了,这会儿并不在家中!”
“哦?没想到郭兄读书这般用心,真是令慕某汗颜啊!”慕流云呵呵一笑。
“秋后他便要去京城四门馆念书,准备来年的省试,确实也该多多用功。”郭厚福嘴上谦虚着,边说边偷眼打量一旁的袁牧等人,心里偷偷揣测着他们的身份,“犬子若有司理的本事,那倒可以和司理一样,不用为难自己非得学那文章之道了!”
这不是摆明了说自己不是块读书的好材料么!慕流云脸上端得满面笑容,心里默默将郭家祠堂里的牌位逐个儿问候了个遍。
“郭掌柜,你家媳妇可在家中?”慕流云又问。
郭厚福一听这话,脸上表情也阴沉下来:“后宅里的妇道人家,司理也要打听么?”
“可是不在家中?”慕流云不理他这话,继续追问。
一旁的郭泓业点头,代父亲答道:“嫂嫂她出门烧香礼佛去了,的确不在家中。”
话一出口,就被郭厚福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他连忙垂下眼皮立在一旁,不再吭声。
“正是,我家老母亲身子骨儿最近不大爽利,我那媳妇向来孝敬祖母,便要去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祖母身体健康。”郭厚福眼珠子一转,把话接了过来。
不就是想把新妇进门始终肚子里也没有动静这事儿遮掩过去么!
慕流云看破不说破,只对他点点头:“可否将郭兄叫回来?有些事情需要问他。”
“这……”郭厚福一脸狐疑,想要询问慕流云找郭泓清要做些什么。
慕流云没给他这个机会,冲他摆摆手:“郭掌柜差人去就是了!”
她都这么说了,郭厚福也不敢过于怠慢,连忙冲郭泓业使了一个眼色,郭泓业转身走了,郭厚福又转过来,客客气气迎他们到客堂里吃茶。
袁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不吭声,袁甲和袁乙便也犹如两尊雕像一般,慕流云也不知道袁牧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当着郭厚福的面也不方便打听,只能忍住好奇心。
“慕司理可真是个大忙人啊!”郭厚福替她把茶倒上,“只是苦了你娘了,一个妇道人家,脸面也顾不得,整日里抛头露面,为了茶楼生意里外操持,实属不易啊!”
他这话说得乍听似乎是在称赞慕夫人,可是长耳朵的就听得出不对味儿来。
“我大瑞朝女子经商并不稀罕,不过我娘岁数大了,我也时常劝她少操劳,毕竟我在州府衙门任司理参军,朝廷发月俸,不像郭兄读圣贤书开销巨大,负担沉重。她实在不必同郭掌柜一样。”慕流云一脸无奈,宛若无心般叹气道,“无奈我娘不听劝,我也很是头痛呢。”
郭掌柜的假笑僵了僵,心中不悦,又没法发作,只好不再提慕夫人和慕家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