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都别吵了(二)
余轻清朦朦胧胧中听见有吵闹声,然后在稀里糊涂、迷迷糊糊中地想要睁开眼,奈何眼皮太重只睁得开一条细缝还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时的余轻清感知到的不止是那些在她床头吵吵嚷嚷的噪声,还有此时她脑海里的由无数副原本不属于她印象里的画面。
这些东西一股脑的直冲刺着余轻清的脑海,一副副带有动图的画像生生在她脑海里形成一些记忆。
在她的视角里,时常有另一只小手牵着她到处游走。
紧接着就是在一个房子里,在哪里有好几个人在对她笑。而他们身后是一片黑漆漆黑夜。
那笑容几度重叠,很难分别那到底是什么样笑容。
再然后她就来到一座有很高的拱桥上,她就站在桥上,看着那深绿色的湖水,头莫名往下倒看,整个人也莫名朝下倒,就这样,她整个人就摔在水面上。
说来奇怪,她脑海里就单单独有这一些小段,但在脑海深处,余轻清总觉得还有,可任余轻清再怎么想往深处去想,但得到的回应不是一片宛如地狱般的痛苦嘶吼,就是如大脑如被电击般疼痛麻木到不能自抑。
她为了不再受这样的折磨,只好放弃思考,找个点事情转移注意力。她顺着那股吵闹声转头看向床边,这一转还带着头晕和恶心,胃里一阵难受,感觉整个人像是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再扔到床上一般。
她缓冲了一会,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她以为她醒来会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明亮的吊灯外加一台会在她身旁滴滴作响的医用仪器。
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天蓝色有绣兴云吐雾的卷云形云图样床幔纱、古香古色纹路繁花床架、以及被幔纱挡住的金黄色阳光,还有一群在她床边熙熙攘攘的妇人唇舌。
余轻清这会正躺在床上,有床纱挡住根本看不清全貌只看得到床榻边的那一片空白地。她微微侧目,就看见床边架着一个类似衣架的东西,那东西上还挂着衣服,双臂张开,纹丝不动。
余轻清双眼一咪,定睛一看:这是......丧服吗?
她还没来得急多想,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把那个类似衣架的东西扯拉过一旁。
就见那根看似向衣架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就因为这两步,余轻清后知后觉才发现。
原来个人啊!
下一刻,那个被拉的人一下子就跪在那个拉她的人的面前。
一群人攘攘熙熙的也知道在说什么,现场很是现场嘈杂喧闹。
余轻清本来晕晕沉沉的脑子被她们这么一吵,诶!更烦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那跪在地上那一抹形单影只的身影,阳光照射在那人的身上形成了一成淡漠的光层,只见那人发簪散乱,青丝垂鬓落入脸庞,跪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已是疲惫不堪。她在抖动抽泣着,双手紧紧抓着那位站着的人的衣角,在祈求着,这样不堪难看的景象在余轻清看来,不明觉得有些心酸和心疼。
余轻清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和“自己”关系非同一般。
柳氏这样,柳母也拿自己女儿没辙。
但她也不能让自己孙女就这样被她这糊涂女儿白白耽误了出殡下葬的时辰,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对着站在自己身旁扶着自己的一位中年女妇怒喊道:“不必管她,林妈妈。把小姐抱走。”
余轻清躺在床上听着,她心里想的是:这句话说得正经严肃,看来是生气了。
话说起来,说余轻清倒霉得很,但也是真的幸运。
这倒霉呢,就是:这好不容易能穿上新衣服和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妈妈出一次街,结果就出了车祸。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以为自己会在医院里醒来,结果却是这异常陌生的古色的繁花床架。
而说她幸运,就是因为:她自小就在不平等的爱意里成长,等到大些时上了学时意外结识了一位可以说是改变了她这平庸的一生的贵人:一个喜好身穿褐色长袍道服的长须老人。因为那人有着许多的可学的技能,于是她拜师于他。在她学的这些东西里,唯有骑术和射箭术可学能有模有样些。
不等多时,那些人得到了柳母的指令,都纷纷移动向床边走过来。
余轻清也知道有人在往她床边来,但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自己发不出声音。她想说话,但她就是张不开嘴,四肢也像没知觉一般没力气,也动不了。这种熟悉感,就像那天被撞时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一般,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睁着眼干干巴巴地着急。
余轻清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肉松皮粗的老人手,掀开围帘。紧接着那人上半身探了进来,她穿着深绿色衣裙,衣领横竖相交折叠着,有腰身裙摆,腰间系着一条白布,看起来很是老练。
是很标准的古人穿衣打扮。
“啊!”一声厉惨的嚎叫,是那个掀开围帘的妈妈发出的。
只见她像是活见鬼一样叫了一声,接着眼一闭,身子一抖,以十分僵硬姿势直直往后倒下。跟在她身后的人扶住她的同时,也好奇的往床上看了一眼。
结果不出所料,又吓到一个......
那俩人噗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余轻清看着倒地的俩人,心中百味掺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她现在十分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她正沉思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气息和一个声音。
周围又开始吵了起来,窸窸窣窣的,那些声音时高时低,时多时少。余轻清不知那声音说的是什么,但那温热感是骗不了人的。但她现在连转个头都觉得目眩头晕,难受到根本就张不开嘴。
余轻清看着此时爬在自己床头的人,是那个给人下跪的人。她在颤抖,不知是在害怕,还是亢奋激动。那双眼睛已经满眼通红一脸憔悴,一副喜不自胜惊喜交加的样子。
柳氏边急切惊喜道:“轻清轻清轻清!!?孩子?!你醒了?!阿娘看看阿娘看看……”话语中隐隐有些惊喜亢奋。
余轻清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很亲切有安全感。仿佛只要有柳氏在自己就有了依靠,可以心安理得不计后果的躺着,迟了一会不自觉的便开口道:“阿娘......”
声音沙哑到低不可闻;但那就够了。
柳宜看着醒过来的余轻清,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她一只手抚摸着余轻清的额头另一只抓余轻清的手,轻声细语,温柔至极的说道:“娘在这呢,阿娘在这。”
这样的情景和她刚刚要被拉走时的情景如出一辙,但不一样的是,这次她的女儿是有温度的,是温热的,柔软的。
我没死啊?!
原是下雪的天气,在余轻清醒来后也停了。
半月后。
有位肤色白皙、带着满身抑郁情绪的可怜人儿正闭目养神中。
就躺在庭院里的那个圆月亭里的梨木黄仰天狮头太师椅上。
她身穿一整套金色菊花刺绣华棉裙,外加棉缎毛绒头蓬。余轻清醒来时拿铜镜看过原主样貌,肤色雪白,熏眉淡唇,圆眸里中总有星点,是被保护得很好天真烂漫模样。
想想早上醒晨时,柳宜在余轻清床边坐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放于腰间腿上。双目紧闭,细细看来今日的她和那日的她比起来有很大不同。一身亮眼合身的青竹绿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发式梳的是妇人发式还别了簪花,清整、一丝不乱。光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啊。有这样的母亲她的孩子也是差不到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