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多活几年
这时的余府大门紧闭,除了余府的人之外现场没有多余的不相干的人。而那些原本想要看热闹的乡邻们,被余府内管家等人给婉拒了,不得进内门。
他们自己也不想放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就只能另寻别路,自己找个地看。
一时间,有爬房梁顶的、有上阁楼的,有些挤不进去就只能找块空地站着。奈何人太多,一群人都站在同一片空地上,不免就会发生点你堆我搡、交肩过背等小事。不过他们来回相互嘘寒两声也就过去了,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先观察余府内的情况。
但他们这么站着也只能见到门匾上金黄的‘余府’二字,外加门前的那俩只镇府雄狮。
他们之所以会有这么大反应,也是因为觉得稀奇。
虽说旅州每年都会请肖家来帮自家做点什么有虚无实、有实有虚的各式各样的种种杂事测运祈福,对于肖家搭台测天算命等事也是见怪不怪的。
但像余府这样大肆筹办的还真是很少见,出于好奇,想见见世面也正常。
此时余府上空中,那片如大军压境般的滚滚乌云正在余府空中翻滚着,黑压压的乌云里还夹杂的无数黄符。黄符随风飘起飘落、过强风,伴随着火盆上方的火粒子在空中形成一个漩涡,而又四散开来,似如千万只乌鸦如临大难般全部蜂巢而出。
前院内都是自家人,人人面面相觑,有因为紧张而相互依偎的女使、有因为见到这样的场面而有些出奇兴奋而瞪大双眼发出感叹的小厮家仆、有双手抱拳于胸前默默向天祈祷的妈妈们。
为首的神巫子在十分卖力比划着,台下的其余的丑巫子们也没闲着。
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分别站有四个丑角神巫子,他们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各自面前还放着一盆对应着火盆大小的清水盆,从东小到北大,手里拿着各自的仪式礼乐,音铃、唢呐、小鼓、锣鼓。
从台上的巫子起步的那一刻起,这些乐器也逐个随着他的步调、身形依次响起。
那场面从开始的银铃叮叮声,再到小鼓咚咚声。从开始只有一种清脆银铃神音,到逐渐喧闹、震耳欲聋,到最后响彻云霄的几种合声同时响起。
余轻清在小筑内端坐着,双手端放在双膝上,目不转睛直盯着这样不可多得一见的大场面。她以前只在电视或是电影上见过这样的,当时也只觉得导演上的特效还挺用心。
现在自己在现场亲临,可以说是感到十分惊心震撼:电视里所说的天下异象就如这般吧!
台上那位还在忘乎所以地跳着,而台下的各位此时此刻都各怀心思。
大家都坐于檐廊内,按照男左女右的顺序就坐。
余轻清望着那漫天的符咒飞舞有些出神,突然有一股强烈的祈祷愿望。
神明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请让我回家吧!
……
直到等台上那位跳完后,乌云彻底消散,黄符落地,风吹云散露出月朗风清、明月星稀。
神明依旧没有回应。
仪式到最后,在首神巫子用染上朱砂黄符咒引火点燃包着铜钱的另一张黄符,等它完全燃烧成灰后,再将其一把抓起,放入法案一角摆着的清水碗中而算成功。
那四名丑角神巫子在看到他最后的动作后乐声也跟着截然而此,不再发出任何声调盘膝而坐,做出各路神明之姿。嘴里还念念有词、稀稀疏疏的,认真无比。
过了半刻后,那四人的喃喃声停止了,一齐同时起身,向前几步。直步来到那盆摆放在自己身前的清水盆上,前拿起刀刃刮破手心将手心的血液滴入放在自己身前的清水盆中。再从胸口衣襟里取出一张黑符,燃烧放入。
此符通体玄黑色,用金色流沙着画,曲线一丝不苟、刚劲有力。这种黑符是用于开坛法事结束后用来燃烧放入滴有丑角神巫子鲜血的清水盆里,再将其交给首角神巫子,让他用来扑灭那四个架起的火盆,以此来作为结尾。
到这,丑角神巫子在这次的仪式里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现在他们只需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等首角神巫子完成最后的形式就好。
只见首角神巫子逐个捧起、逐个扑灭。
扑灭后首角神巫子拿起桌上那铜色摇铃在台上来回踱步,边走边摇,走完一圈后再将摇铃放回桌上,仪式到这就算是完成了。
他走下台来,台前台阶上放了一盆乳白色的洗米水。他将手放入其中洗净后从盆旁拿起一张白布擦干、放好,仪式就算是完全结束了。
等这一切的一切都完结撒花后,神巫子直径向余轻清走来。
他直视着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直直地向她走来。直到他走近,进入小筑内,站到余轻清跟前。但余轻清是坐着的,而他是站着的,他这样一看就显得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对着余轻清肃道:“三小姐,失礼了。”
这让余轻清心里直发毛,但又想着可能是因为他是从事这一职业的缘故。是个人都会对鬼神有些敬畏,对于从职和鬼神打交道者,连带着多少也有些敬重,被他这么直视着有些心悸也很正常。
少顷,她又想起柳氏先前嘱咐过的,那神巫子要她做什么她直管听就好了,不要过问。就站起了身,站在了神巫子面前,与他平视。对他报以十分友好的微笑点头,等着他的下一步。
那神巫子也不多等,手一挥,由另一个一直站在一旁从未参与过任何开坛仪式桥段的丑角神巫子送上一盒红胭脂。
那神巫子将它按抹上拇指上,再抬手将它点上余轻清的额头眉目之间、填在太阳穴边、手腕处。
点完后,叮嘱道:“这是神定红,三小姐于今晚至明日午时不要让它擦掉,也不要碰水,请谨记。”
余轻清愣了愣,十分懂事乖巧应道:“小女知道,定谨记于心。”
说完,余策请示神巫子上前厅仪事,柳氏也跟着去了。
现下就只留下几位小辈和一位长者。
县令大人倒是会找事做,自行去和余舒世帮忙去监督各种收工程序。
那神巫子在余轻清额头上点上了那所谓的“保命改运斑”后,她今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现下又无事可做,只好坐在凳子上发呆。看着院林里的各种行色忙碌的人,正沉浸在刚刚完结的法事上,正望得出神,忽然听到余舒声那爽朗声在她身后响起。
余舒声道:“要你从算命格还是季和兄的建议,当时在书塾还没来得及介绍,现在认识一下把。”
余轻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猛一回头。只见余舒声把手搭在季和看的肩上站在后头。余轻清连忙起身,回头看向他们打招呼道:“你们好啊。”
对于余轻清,季和看可以说是无比熟悉,但也只是在印象里。俩人从未见过面,说是熟悉是因为余舒声常把余轻清挂嘴边。
现下亲眼见着了,也明白余舒声为何会对他这妹妹这般挂念。
不得不说,原主伪装得非常好。在家人和一众长辈面前,她依旧是那个乖巧懂事的乖孩子。长得好、性格乖、脾气好、家世好的乖乖女一般都很受长辈们的喜爱。由于余舒声和季和看也算同辈兄弟,也算长辈。
季和看随即回到:“你好啊。”
余舒声自豪道:“季和,我小妹。余轻清。”随后又对余轻清道:“季和看,哥哥的兄弟,比我小一岁,是在京都认识的朋友。”
余轻清神色一变,还没来开口。
余舒声又道:“就知道你一定是想问是怎么认识的对吧?哥哥好几次在京都遇上麻烦都是他帮忙出面的,所以我就索性交了这个朋友。”
真不愧是亲兄妹,想什么都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余舒声其人是个最潇洒快意的热心肠少年郎,平常虽然会因为过于热心而办错事,绝不会主动惹事。
所以说他惹事的话分两种情况。
其一、在某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时惹到了某个人。
第二、就是发生了医患。
很显然第二种境况是不可能的。
余舒声虽然年轻,在群英荟萃的太医院里算是小辈,但是他聪明、博闻强志。
再说作为太医院里唯一的晚辈,医力也是一等一的。
余轻清皱眉道:“二哥哥,你还惹过麻烦?”
“这都不重要。”余舒声摸了摸自己绑起的高马尾。
季和看昂首,“余家妹妹,叫我季和就好。”
余舒声插话,对季和看道:“你比就我小一,让她叫‘季和’有点怪怪的,咱们是兄弟,就让她叫‘三哥’吧。”
公然认亲?
余轻清看向余舒声道:“啊?!”
季和看不思遐想道:“可行。”
前厅内。
余氏夫妇坐在一侧,神巫子端坐在另一侧,三人呈面对面形式。
半响,神巫子在吃完了桌上的那一盏茶后,缓缓告知余氏夫妇道:“余老爷,很可惜,我刚刚看了很多次都没找到破解小姐这一命运的法子。不过,找到了可延续小姐生命时长的方法。”
余策道:“神巫子请讲。”
神巫子道:“只要每年新年头月,尤其是新年头一天。看好她不让她出什么事,只要熬过头月那她那一年就已无大碍,如此复始。能看几年就算几年吧。”
听完这话,柳氏落一下子没忍住抽搐了起来,紧紧抓着华妈妈的手久久不放。
余策涩道:“有劳有劳,厢房早已备好,还请神巫子与弟子们到厢房歇息。”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来一名小厮,余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神巫子出了门后,余策走近柳氏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们只要看好她就好。”
“那以后呢?她才十三岁。”柳氏泣不成声道。
余策看着柳氏,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