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反复重复着劝慰的话。

“你考虑考虑孩子。你多活一天，孩子就有妈。”我把被子给她盖好。叫来了她的孩子。

自己匆匆离开她的视线范围，我每次回去都没有见过我姐夫，离了婚之后姐夫就再也没有来过，我有时候会生气，人之将死，就不能来看一眼吗？她为了你抗争过父母，拼了命生下了两个孩子。从一无所有到有房有车一步步走过来的。最后她带着满身刀口和病痛拖着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无所有，却又满眼沧桑。

疼痛已经让她不能思考。她顾不上一旁的孩子。顾不上年老的父母，也顾不上周围的一切。家里商量着准备去做免疫，医生说她体质太差。做不了了。需要人随时在跟前，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我上班的空档接到了干妈的电话，希望我最后几天里能够陪陪她妹妹还在BJ没有回来，现在疫情严重，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我去医院做完核酸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精神好一些了。一天八袋的药量除了止疼就是营养。没有任何其他的了，我看着面前与我相似的脸，心情复杂难以用语言来表达。

也就是这一天小姨夫的爸爸食道癌被救护车拉进了这个医院，小姨拿着盆子一盆盆接着老人吐出来的鲜血。

干妈过来跟我描绘着她看到的场景。

“他跟我说，让我死了吧，我死了也带走你闺女的病，让她活。”

这句话说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晚上八点彻底离开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带着我姐姐的疾病，只知道这个老人离开的时候。儿女都在跟前。

还是在这一天，小姑家的大哥哥也办理了住院，好在他病情并不严重，我姑一直陪在身边，我小哥哥还要上班，办理住院来过。

同一天里，我认识的人接二连三的生病。哪怕我大哥哥跟我姐姐住在一个楼里不同的楼层，她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寒暄去看望。

我穿梭在医院了，从这一层到了那一层，心没有任何可以安放的位置，每一步都像踩在了随时会掉下去的井盖上，没有远方，也没有了归途。

妹妹还是从BJ赶了回来，我们一起坐在饭桌上。听着她们商量死后的埋身之地。有些格格不入，终究我跟他们隔着太远，对她们来说我始终是个外人。中午饭后我提出了离开。她们已经不需要我了。姐姐有从小相处到大的妹妹，我已经无关紧要，可以离开了。以后的日子里。我每天也只是打电话询问病情。没有过多的去打扰。只是静静等待着，跟所有人一样。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我有时候在想，人死的那一刻究竟会想着什么，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末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那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我想到了那个被拖拉机压死的姐姐，那时候她应该还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去看大哥哥的时候我姑说起来，我那姐姐不会说话，是个哑巴，我姑眯了眯眼睛从她的角度告诉我有可能是我爸跟我妈血型一样，所以生出来的孩子都不好，这种事情我不多加评论，只知道我爸那时候扫地扫出来一个纽扣就会拿着呜呜的掉眼泪。

从我姑的嘴里也听到了属于我的另一个版本。

“你那个亲妈一早就准备把你送人了，她们不坏，就是想要个儿子。”过往种种，已经无法知道真相了。

“你爸当时领养了一个孩子。那时候计划生育抓的严，村里人坏，把你爸的事给举报了，孩子被送回去了，当时为了领养你你爸带着你那个傻哥哥去大队部闹，你哥哥都吃屎，把大队部弄的呀，最后才同意的。又怕你那哥哥对你不安生，接着给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