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北燕纪·高云冯跋冯弘

●●三世：高云冯跋冯弘始，云以孝武太元十八年立，二十年而为跋所代，至弘二世，凡三十（30）载。

后燕建始元（407）年秋七月癸亥，燕王熙葬其后苻氏于徽平陵，故中卫冯跋、左卫张兴以熙政之虐也，与跋从兄万泥、弟素弗等二十二人结盟，推慕容云为主，发尚方徒五千余人闭龙城门距守。熙攻北门不克，微服隐于林中，为人所执，云得而弑之。

云字子雨，燕主宝之养子也。祖父和，高句骊之支庶，自云高阳氏之苗裔，故以高为氏焉。云沈深有局量，厚重希言，时人咸以为愚，唯冯跋奇其志度而友之。宝之为太子，云以武艺给事侍东宫，拜侍御郎，袭败慕容会军。宝子之，赐姓慕容氏，封夕阳公。

初，跋反，告之以谋。云惧曰：“吾婴疾历年，卿等所知，愿更图之。“跋逼曰：“慕容氏世衰，河间虐暴，惑妖淫之女而逆乱天常，百姓不堪其害，思乱者十室九焉，此天亡之时也。公自高氏名家，何能为他养子！机运难邀，千岁一时，公焉得辞也！“扶之而出。云曰：“吾疾苦日久，废绝世务。卿今兴建大事，谬见推逼。所以徘徊，非为身也，实惟否德不足以济元元故耳。“跋等强之，乙丑，云遂即天王位，复姓高氏，大赦境内殊死以下，改元曰正始，国号大燕。

正始元（407）年八月，署冯跋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武邑公，冯万泥为尚书令，冯素弗为昌黎尹，跋弟弘为征东大将军，孙护为尚书左仆射，张兴为辅国大将军，封伯、子、男，乡、亭侯者五十余人，士卒赐谷帛有差。熙之群官，复其爵位。

二（408）年春二月，立妻李氏为天王后，子彭（城）为王太子。越骑校尉慕舆良谋叛，王诛之。

三月庚申，葬燕王熙及苻后于徽平陵，谥熙曰昭文皇帝。高句丽遣使来聘，且叙宗族，王遣侍御史李拔报之。

夏，大赦。五月，以尚书令冯万泥为幽、冀二州牧，镇肥如；中军冯乳陈为并州牧，镇白狼；抚军大将军冯素弗为司隶校尉；司隶校尉务银提为尚书令。

秋七月，封慕容归为辽东公，使主燕祀。

三（409）年冬十月，王临东堂，幸臣离班、桃仁怀剑执纸而入，称有所启，拔剑击王，王以几拒班，桃仁进而弑之。王自以无功德而为豪桀所推，常内怀惧，故宠养壮士以为腹心。离班、桃仁等并专典禁卫，委之以爪牙之任，赏赐月至数千万，衣食卧起皆与之同，终以此致败云。

时征北大将军冯跋宴群僚，忽有血流其左臂，跋恶之。从事中郎王垂因说符命之应，跋戒其勿言。会王遇弑，跋升洪光门以观变。帐下督张泰、李桑谓跋曰：“此竖势何所至！请为公斩之。“于是奋剑而下，桑斩班于西门，泰杀仁于庭中。众推跋为主，跋以让其弟范阳公素弗，素弗不可。跋乃即天王位于昌黎，大赦，诏曰：“陈氏代姜，不改齐国。宜即国号曰燕。“改元曰太平。

跋字文起，长乐信都人也，小字乞直伐，其先毕万之后也。万之子孙有食采冯乡者，因以氏焉。永嘉之乱，跋祖父和避地上党。父安，雄武有器量，慕容永时为将军。永灭，跋东徙和龙，家于长谷。幼而懿重少言，宽仁有大度，饮酒一石不乱。三弟皆任侠，不修行业，惟跋恭慎，勤于家产，父母器之。所居上每有云气若楼阁，时咸异之。尝夜见天门开，神光赫然烛于庭内。

及即位，分遣使者巡行郡国，观察风俗。追尊祖和为元皇帝，父安为宣皇帝，尊母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子永为太子。署弟素弗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弘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尚书右仆射、汲郡公，从兄万泥为骠骑大将军、幽平二州牧，务银提为上大将军、辽东太守，孙护为侍中、尚书令、阳平公，张兴为卫将军、尚书左仆射、永宁公，郭生为镇东大将军、领右卫将军、陈留公，从兄子乳陈为征西大将军、并青二州牧、上谷公，姚昭为镇南大将军、司隶校尉、上党公，马弗勤为吏部尚书、广宗公，王难为侍中、抚军将军、颍川公，自余拜授，文武进位各有差。寻加万泥开府仪同三司。

太平二（410）年，是岁，王迁先王高云尸于东宫，下书曰：“昔高祖为义帝举哀，天下归其仁。吾与高云义则君臣，恩逾兄弟。其以礼葬云及其妻子，立云庙于韭町（ting三声），置园邑二十家，四时供荐。“谥云曰惠懿皇帝。

广川公万泥、上谷公乳陈据白狼反，遣汲郡公弘讨与卫将军张兴步骑二万讨平之，斩万泥、乳陈。以范阳公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王下书曰：“自顷多故，事难相寻，赋役系苦，百姓困穷。宜加宽宥，务从简易，前朝苛政，皆悉除之。守宰当垂仁惠，无得侵害百姓，兰台都官明加澄察。“

分遣使者巡行郡国，孤老久疾不能自存者，振谷帛有差，孝悌力田闺门和顺者，皆褒显之。昌黎郝越、营丘张买成、周刁、温建德、何纂以贤良皆擢叙之。遣太常丞刘轩徙北部人五百户于长谷，为祖父园邑。

三（411）年秋七月，柔然可汗勇斛律遣使求王女乐浪公主，献马三千匹，王命其群下议之。素弗等议曰：“前代旧事，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许以妃嫔之女，乐浪公主不宜下降非类。“王曰：“女生从夫，千里岂远！朕方崇信殊俗，奈何欺之！“乃许焉。遣游击秦都率骑二千，送女妇于柔然。库莫奚（即奚族，少民）虞出库真率三千余落请交市（即王朝与外国或异族之间贸易的通称），献马千匹，许之，处之于营丘。

王励意农桑，勤心政事，乃下书省徭薄赋，堕农者戮之，力田者褒赏，命尚书纪达为之条制。每遣守宰，必亲见东堂，问为政事之要，令极言无隐，以观其志，于是朝野竞劝焉。

六（414）年，先是，河间人褚匡言于王曰：“陛下至德应期，龙飞东夏，旧邦宗族，倾首朝阳，以日为岁。若听臣往迎，致之不远。“王曰：“隔绝殊域，阻回数千，将何可致也？“匡曰：“章武郡临海，船路甚通，出于辽西临渝，不为难也。“王许之，署匡游击将军、中书侍郎，厚加资遣。春，匡寻与王从兄买、从弟睹自长乐率五千余户来奔，署买为卫尉，封城阳伯，睹为太常、高城伯。

柔然可汗斛律为其弟大但（檀）所逐，尽室奔跋，乃馆之于辽东郡，待之以客礼。王纳其女为昭仪。时三月不雨，至于夏五月。斛律上书请还塞北，王曰：“弃国万里，又无内应。若以强兵相送，粮运难继；少也，势不能固。且千里袭国，古人为难，况数千里乎！“斛律固请曰：“不烦大众，愿给骑三百足矣。得达敕勒国，人必欣而来迎。“乃许之，遣单于前辅万陵率骑三百送之。陵惮远役，至黑山，杀斛律而还。

秋八月戊子，魏使耿贰（一言于什门）至和龙，辛丑，王遣黄门郎常陋迎之于道。王为不称臣，怒而不见。及至，王又遣陋劳之。贰忿而不谢。散骑常侍申秀言于王曰：“陛下接贰以礼，而敢骄蹇若斯，不可容也。“中给事冯懿以倾佞有幸，又盛称贰之陵慠以激王。王曰：“亦各其志也。匹夫尚不可屈，况一方之主乎！“请幽而降之，王乃留贰不遣。

冬十月，王与夏连和，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如燕莅盟。

十二月，辽西公素弗卒，王比葬七临之，谥曰安公。

是岁，契丹库莫奚降，署其大人为归善王。

王又下书曰：“今疆宇无虞，百姓宁业，而田亩荒秽，有司不随时督察，欲今家给人足，不亦难乎！桑柘之益，有生之本。此土少桑，人未见其利，可令百姓人殖桑一百根，柘二十根。“又下书曰：“圣人制礼，送终有度。重其衣衾，厚其棺椁，将何用乎？人之亡也，精魂上归于天，骨肉下归于地，朝终夕坏，无寒暖之期，衣以锦绣，服以罗纨，宁有知哉！厚于送终，贵而改葬，皆无益亡者，有损于生。是以祖考因旧立庙，皆不改营陵寝。申下境内，自今皆令奉之。“

七（415）年，是岁，王诛昌黎尹孙伯仁及其二弟叱支、乙拔，进伯仁兄护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以慰其心。护怏怏不悦，王鸩杀之。辽东太守务银提谋叛，王诛之。

八（416）年冬十月，魏骁骑将军延普攻幽州刺史库傉官昌、征北库傉官提，昌等败，皆死之。

是岁，王下书曰：“武以平乱，文以经务，宁国济俗，实所凭焉。自顷丧难，礼崩乐坏，闾阎绝讽诵之音，后行无庠序之教，子衿之叹复兴于今，岂所以穆章风化，崇阐斯文！可营建太学，以长乐刘轩、营丘张炽、成周翟崇为博士郎中，简二千石已下子弟年十五已上教之。“

王弟丕，先是因乱投于高句丽，王迎致之，至龙城，以为左仆射、常山公。

晋青州刺史申永遣使浮海来聘，王使中书郎李扶报之。柔然大但遣使献马三千匹，羊万口。

十（418）年，是岁，有赤气四塞，太史令张穆言于王曰：“兵气也。今大魏威制六合，而聘使断绝。自古未有邻接境，不通和好。违义怒邻，取亡之道。宜还前使，修和结盟。“王曰：“吾当思之。“寻而魏军大至，遣单于右辅古泥率骑候之。去城十五里，遇军奔还。又遣将姚昭、皇甫轨等拒战，轨中流矢死。魏以有备，引还。

王境内地震山崩，洪光门鹳雀折。又地震，右寝坏。王问（太史令）闵尚曰：“比年屡有地动之变，卿可明言其故。“尚曰：“地，阴也，主百姓。震有左右，此震皆向右，臣惧百姓将西移。“王曰：“吾亦甚虑之。“分遣使者巡行郡国，问所疾苦，孤老不能自存者，赐以谷帛有差。

其后太子永卒，立次子翼为太子。王寝疾，召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于内殿，属以后事，而弟弘杀太子翼自立，时为宋元嘉七年。弘后为魏所伐，东奔高句丽。居二年，高句丽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