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南燕纪·慕容超

己未，超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上。超字祖明，先帝德兄北海王纳之子。前秦破邺，以纳为广武太守，数岁去官，家于张掖。德之南征，留金刀而去。及垂起兵山东，苻昌收纳及德诸子，皆诛之。纳母公孙氏以耄获免，纳妻段氏方娠（shen一声），未决，囚之于郡狱。狱掾呼延平，德之故吏也，尝有死罪，德免之。至是，将公孙及段氏逃于羌中，而生超焉。年十岁而公孙氏卒，临终授超以金刀，曰：“若天下太平，汝得东归，可以此刀还汝叔也。“平又将超母子奔于后凉。后秦既并凉，超又随凉州人徙于长安。超母谓超曰：“吾母子全济，呼延氏之力。平今虽死，吾欲为汝纳其女以答厚惠。“于是娶之。

及长，身长八尺，腰带九围，精彩秀发，容止可观。超自以诸父在东，恐为姚氏所录，乃阳狂行乞。秦人贱之，惟姚绍见而异焉，劝兴拘以爵位。召见与语，超深自晦匿，兴大鄙之，谓绍曰：“谚云'妍皮不裹痴骨'，妄语耳。“由是得去来无禁。德遣使迎之，超不告母妻乃归。及至广固，呈以金刀，具宣祖母临终之言，德抚之号恸。

及即位，尊段后为皇太后。以北地王钟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南海王法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徐、兖、扬、南兖四州诸军事，加桂阳王镇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令封孚为太尉，麹仲为司空，潘聪为左光禄大夫，封嵩为尚书左仆射，自余封拜各有差。癸亥。虚葬先帝于东阳陵，谥曰献武皇帝，庙号世宗。后出北地王钟为青州牧，段宏为徐州刺史，引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领屯骑校尉，内参政事。

太上二（406）年春正月，帝不恤政事，畋游是好，百姓苦之。仆射韩卓切谏，不纳。

秋九月，公孙五楼欲擅朝权，谮青州牧、北地王钟于帝，请诛之。而兖州刺史、南海王法与徐州刺史段宏谋反，帝知而徵钟，钟称疾不赴，于是收其党侍中慕容统、右卫慕容根、散骑常侍段封诛之，车裂仆射封嵩于东门之外。西中郎将封融奔于魏。遣桂阳王镇攻青州之东莱；慕容昱攻徐州之莒城；右仆射、济阳王凝及韩范攻兖州之梁父。

帝好变更旧制，朝野多不悦。又议复肉刑、九等之选，乃下书于境内，群下议多不同，乃止。

冬十月，太尉封孚卒。

是岁，昱拔莒城，徐州刺史段宏奔于魏。封融又集群盗袭石塞城，杀镇西大将军余郁，国中振（震）恐，人怀异议。济阳王凝谋杀韩范，将袭广固，范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范并其众，攻梁父克之。法奔于魏，凝奔后秦。桂阳王镇克青州，钟杀其妻子，为地道而出，与高都公始皆奔秦。秦以钟为始平太守，凝为侍中。

三（407）年秋八月，帝以母妻犹在秦，遣御史中丞封恺使于秦以请之。秦责帝称藩，求太乐诸伎，若不可，使送吴口千人。于是使中书令韩范聘于秦，称藩奉表。秦主兴初许之，后乃悔，谓范曰：“朕归燕王家属必矣，然今天时尚热，当俟秋凉。“使员外散骑常侍韦宗来聘。帝以母妻故，遂北面受诏。

冬十月，帝使左仆射张华、给事中宗正元献太乐伎一百二十人于秦，秦乃还帝母妻，厚其资礼而遣之，帝亲帅六宫迎于马耳关。

四（408）年春二月，追尊父为穆皇帝，立母段氏为皇太后，妻呼延氏为皇后。祀南郊，将登坛，有兽大如马，状类鼠而色赤，集于圆丘之侧，俄而不知所在。须臾大风暴起，天地昼昏，其行宫习仪皆振裂。帝惧，密问太史令成公绥，对曰：“陛下信用奸臣，诛戮贤良，赋敛繁多，事役殷苦所致也。“帝惧而大赦，谴责公孙五楼等。俄而复之。

是岁，广固地震，天齐水涌，井水溢，汝水竭，河、济冻合，而渑水不冰。帝恶之，问于李宣，对曰：“渑水无冰，良由逼带京城，近日月也。“帝大悦，赐朝服一具。

五（409）年春正月庚寅朔，帝正旦朝群臣于东阳殿，闻乐作，叹音佾（yi四声）不备，悔送伎于秦，二月，遣将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寇晋宿豫，陷之，执晋阳平太守刘千载、济阴太守徐阮，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

又遣公孙归等率骑三千入晋济南，执太守赵元，略男女千余人而去。晋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

夏四月己巳，晋太尉刘裕来伐，五月，至下邳，帝闻晋军将至，乃摄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简士马，畜锐以待之。

六月己巳，刘裕至东莞。帝遣征虏公孙五楼、辅国贺赖卢、左军段晖等六将步骑五万，进据临朐。帝闻晋军入岘，惧，率卒四万就晖等于临朐，谓公孙五楼曰：“宜进据川源，晋军至而失（巨蔑）水，亦不能战矣。“五楼驰骑据之。刘裕前驱孟龙符已至川源，五楼战败而返。

刘裕军进，帝拒战于临朐南，裕遣其谘议参军檀韶率锐卒攻破临朐。帝大惧，单骑奔段晖于城南，晖众又战败，死之。帝奔还广固，刘裕乘胜逐北，丙子，克其大城，帝徙郭内人入保小城，刘裕筑长围守之。

帝使尚书郎张纲乞师于秦，虑其不济，复遣尚书令韩范乞之。

秋七月，尚书略阳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降晋。

张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之，送于裕。裕升纲于楼车，使周城呼曰：“刘勃勃大破秦军，无兵相救。“城中莫不失色。右仆射张华、中丞封恺并为裕军所获。裕令华、恺与帝书，劝令早降。帝乃遗裕书，请为藩臣，以大岘为界，并献马千匹，以通和好，裕弗许。江南继兵相寻而至。

秋九月，秦遣卫将军姚强随韩范还，及秦为大夏所侵，追强兵还长安。范遂归于裕。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沮。或劝帝诛范家，帝以范弟尚书令卓尽忠无贰，并范家赦之。

冬十月，张纲为裕造攻具，尽诸奇巧。帝怒，悬纲母于城上，支解之。十二月，灵台令张光劝帝出降，帝手杀之。

是岁，东莱雨血，广固城门鬼夜哭。

六（410）年春正月甲寅朔，帝登天门，朝群臣于城上，杀马以飨将士，文武皆有迁授。帝幸姬魏夫人从登城，见晋军之盛，握帝手而相对泣。尚书令董锐劝帝出降，帝大怒，系之于狱。

将军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战，不利。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大半，出降者相继。

丁亥，刘裕悉众攻城，尚书悦寿开门纳晋兵，帝与左右数十骑出亡，为裕军所执。裕数之以不降之状，帝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母托刘敬宣而已。送建康市斩之，时年二十六。在位六年。至是南燕遂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