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赵纪·石勒（下）

三（330）年夏五月，遣刘徵（征）略南沙、海虞。

群臣议以王功业既隆，祥符并萃，宜时革徽号以答乾坤之望，于是石季龙等奉皇帝玺绶，上尊号，王弗许。群臣固请，王乃称赵天王，行皇帝事。尊祖邪曰宣王，父周曰元王。立其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署子宏持节、散骑常侍、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大单于，封秦王；左卫将军斌太原王；小子恢为辅国将军、南阳王；中山公季龙为太尉、守尚书令、中山王；石生河东王；石堪彭城王；以季龙子邃为冀州刺史，封齐王，加散骑常侍、武卫将军；宣左将军；挺侍中、梁王。署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遐为右仆射、领吏部尚书，左司马夔安、右司马郭殷、从事中郎李凤、前郎中令裴宪为尚书，署参军事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论功封爵，开国郡公文武二十一人，侯二十四人，县公二十六人，侯二十二人，其余文武各有差。侍中任播等参议，以赵承金为水德，旗帜尚玄，牲牡尚白，子社丑腊，王从之。下书曰：“自今有疑难大事，八坐及委丞郎赍诣东堂，诠详平决。其有军国要务须启，有令仆尚书随局入陈，勿避寒暑昏夜也。“

王以祖约不忠于本朝，诛之，及其诸子至亲属百余人。

群臣固请王宜即尊号，乃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自襄国都临漳（即邺）。追尊高祖曰顺皇，曾祖曰威皇，祖曰宣皇，父曰世宗元皇帝，妣曰元昭皇太后，文武封进各有差。立妻刘氏为皇后，又定昭仪、夫人位视上公，贵嫔、贵人视列侯，员各一人；三英、九华视伯，淑媛、淑仪视子，容华、美人视男，务简贤淑，不限员数。

遣荆州刺史郭敬、南蛮校尉董幼攻▲襄阳，晋南中郎将周抚退归武昌，中州流人悉降于敬。敬迁襄阳百姓于沔北，屯于▲樊城。

遣石生讨秦州休屠王羌，羌败，奔凉州。徙秦州夷豪五千余户于雍州。以生为雍州刺史，▲镇关中。

建平二（331）年春正月癸巳，刘徵复略娄县、武进。晋司空郗鉴击走之。

帝下书曰：“自今诸有处法，悉依科令。吾所忿戮、怒发中旨者，若德位已高，不宜训罚，或服勤死事之孤，邂逅罹谴，门下皆各列奏之，吾当思择而行也。“堂阳人陈猪妻一产三男，赐其衣帛廪食，乳婢一口，复三岁勿事。时高句丽、肃慎致其楛矢，宇文屋孤并献名马。凉州牧张骏遣长史马诜奉图送▲高昌、于阗、鄯善、大宛使，献其方物。

晋荆州牧陶侃遣其兼长史王敷来聘，致江南之珍宝奇兽。秦州送白兽、白鹿，荆州送白雉、白兔，济阴木连理，甘露降苑乡。帝以休瑞并臻，遐方慕义，赦三岁刑已下，均百姓去年逋调（指课户逃亡后所欠官府之调粟、调帛、调杂物等三调）；特赦凉州殊死，凉州计吏皆拜郎中，赐绢十匹，绵十斤。

帝南郊，有白气自坛属天，大悦，还宫，赦四岁刑。遣使封张骏武威郡公，食凉州诸郡。帝亲耕藉田，还宫，赦五岁刑，赐公卿已下金帛有差。以日蚀避正殿三日，令群公卿士各上封事。禁州郡诸祠堂非正典者皆除之，其能兴云致雨，有益于百姓者，郡县更为立祠堂，殖嘉树，准岳渎已下为差等。

夏，帝将营邺宫，廷尉续咸上书切谏。乃止。又下书令公卿百僚岁荐贤良、方正、直言、秀异、至孝、廉清各一人，答策上第者拜议郎，中第中郎，下第郎中。其举人得递相荐引，广招贤之路。起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

秋九月，大雨霖，中山西北暴水，流漂巨木百余万根，集于堂阳。令少府任汪、都水使者张渐等监营邺宫，帝亲授规模。

蜀梓潼、建平、汉固三郡蛮巴降。帝以成周土中，汉晋旧京，复欲有移都之意，乃命▲洛阳为南都，置行台治书侍御史于洛阳。

七（332）年春，帝因飨高句丽、宇文屋孤使，酒酣，谓徐光曰：“朕方自古开基何等主也？“对曰：“陛下神武筹略迈于高皇，雄艺卓荦超绝魏祖，自三王已来无可比也，其轩辕之亚乎！“帝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亦以太过。朕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脱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当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能如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朕当在二刘之间耳，轩辕岂所拟乎！“群臣皆顿首称万岁。

三月，晋将赵胤、匡术攻▲马头坞，克之。石堪遣将军韩雍救之，至则无及，遂略南沙、海虞，俘获五千余人。初，郭敬之退据樊城也，晋人复戍▲襄阳，夏四月，敬又攻陷之，留戍而归。

暴风大雨，震电建德殿端门、襄国市西门，杀五人。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鸡子，平地三尺，洿下丈余，行人禽兽死者万数，历太原、乐平、武乡、赵郡、广平、钜鹿千余里，树木摧折，禾稼荡然。帝正服于东堂，以问徐光曰：“历代已来有斯灾几也？“光对曰：“周、汉、魏、晋皆有之，虽天地之常事，然明主未始不为变，所以敬天之怒也。去年禁寒食，介推，帝乡之神也，历代所尊，或者以为未宜替也。一人吁嗟，王道尚为之亏，况群神怨憾而不怒动上帝乎！纵不能令天下同尔，介山左右，晋文之所封也，宜任百姓奉之。“帝下书曰：“寒食既并州之旧风，朕生其俗，不能异也。前者外议以子推诸侯之臣，王者不应为忌，故从其议，倘或由之而致斯灾乎！子推虽朕乡之神，非法食者亦不得乱也，尚书其促检旧典定议以闻。“有司奏以子推历代攸尊，请普复寒食，更为植嘉树，立祠堂，给户奉祀。黄门郎韦謏（xiao三声）驳之，语在謏传。帝从之。于是迁冰室于重阴凝寒之所，并州复寒食如初。

右仆射程遐劝帝诛季龙，帝不听。帝令太子省可尚书奏事，使中常侍严震参综可否，征伐刑断大事乃呈之。自是震威权之盛过于主相矣。季龙之门可设雀罗，季龙愈怏怏不悦。

秋七月，郭敬南徇江西，晋将桓宣乘虚袭▲樊城，敬旋师救樊，败于涅水，宣遂克樊城。晋将陶斌、李阳亦取襄阳、新野。

有流星大如象，尾足蛇形，自北极西南流五十余丈，光明烛地，坠于河，声闻九百余里。黑龙见邺井中，赵主观龙有喜色。朝其群臣于邺。

八（333）年春，帝如▲邺，临季龙第，谓之曰：“功力不可并兴，待宫殿成后，当为王起第，勿以卑小悒悒也。“季龙免冠拜谢，帝曰：“与王共有天下，何所谢也！“有流星大如象，尾足蛇形，自北极西南流五十余丈，光明烛地，坠于河，声闻九百余里。黑龙见邺井中，帝观龙有喜色。朝群臣于邺。

命郡国立学官，每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三考修成，显升台府。擢拜太学生五人为佐著作郎，录述时事。时大旱，帝亲临廷尉录囚徒，五岁刑已下皆轻决遣之，重者赐酒食，听沐浴，一须秋论。还未及宫，澍（shu四声）雨大降。

夏六月，帝如沣水宫，因疾甚而还。召石季龙与太子弘、中常侍严震等待疾禁中。季龙矫命绝弘、震及内外群臣亲戚，帝疾之增损莫有知者。诈召石宏、石堪还襄国。帝疾小瘳，见宏，惊曰：“秦王何故来邪？使王藩镇，正备今日。有呼者邪？自来也？有呼者诛之！“季龙大惧曰：“秦王思慕暂还耳，今谨遣之。“数日复问之，季龙曰：“奉诏即遣，今已半路矣。“更谕宏在外，遂不遣之。（时石堪盖为青州刺史，而石宏不知为何刺史）

广阿蝗。季龙密遣子邃率骑三千游于蝗所。荧惑人昴。星陨于邺东北六十里，初赤黑黄云如幕，长数十匹，交错，声如雷震，坠地气热如火，尘起连天。时有耕者往视之，土犹燃沸，见有一石方尺余，青色而轻，击之间声如磬（qing四声，指打击乐器的声音）。

秋七月戊辰，帝疾甚，遗令：“三日而葬，内外百僚既葬除服，无禁婚娶、祭祀、饮酒、食肉，征镇牧守不得辄离所司以奔丧，敛以时服，载以常车，无藏金宝，无内器玩。大雅冲幼，恐非能构荷朕志。中山已下其各司所典，无违朕命。大雅与斌宜善相维持，司马氏汝等之殷鉴，其务于敦穆也。中山王深可三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遂崩，时年六十，在位十五年。夜瘗（yi四声，埋葬）山谷，莫知其所，备文物虚葬，号高平陵。谥明皇帝，庙号高祖。

季龙执弘使临轩，命收程遐、徐光下廷尉，召子邃率兵入宿卫，文武靡不奔散。弘大惧，让位于季龙。季龙曰：“君薨而世子立，臣安敢乱之！“弘泣而固让，季龙怒曰：“若其不堪，天下自当有大议，何足预论！“遂逼立之，改明年元，文武百僚进位一等。诛程遐、徐光。

八月，弘策拜季龙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以魏郡等十三郡为邑，总摄百揆。季龙伪固让，久而受命，赦境内殊死已下，立季龙妻郑氏为魏王后，子邃为魏太子，加使持节、侍中、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宣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遵齐王，鉴代王，苞乐平王；徙太原王斌为章武王。勒文武旧臣皆补左右丞相闲任，季龙府僚旧昵悉署台省禁要。命太子宫曰崇训宫，高祖妻刘氏已下皆居之。简其美淑及高祖车马、珍宝、服御之上者，皆入于己署。镇军夔安领左仆射，尚书郭殷为右仆射。

豫州刺史石聪以谯降晋，季龙诛之。九月，又诛彭城王石堪。征南阳王恢还于襄国。又诛刘氏。尊弘母程氏为皇太后。

冬十月，石生起兵▲长安，称秦州刺史，与石朗遣使降晋。氐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西附张骏。季龙攻石朗于洛阳，因进击石生，俱灭之。

季龙分命诸将屯汧、陇，遣将军麻秋讨蒲洪。洪帅户二万降，迎拜洪光烈将军、护氐校尉。洪因说季龙徙雍、秦华戎十余万户于关东。季龙还襄国，大赦，讽弘命己建魏台，一如魏辅汉故事。

十二月，石生故将郭权据▲上邽，复遣使降晋。

延熙元（334）年春正月，晋以郭权为镇西将军、秦雍二州刺史。

三月，遣将军郭敖及章武王斌，帅步骑四万西击郭权，军于华阴，夏四月，上邽豪族杀权以降。徙秦州三万余户于青、并二州诸郡。南氐、杨难敌等送任通和。复使章武王斌、乐安王韬讨北羌薄句大，句大退保马兰山。郭敖以讨敌不利见诛。秦王宏有怒言，季龙幽之。

冬十一月，季龙废弘为海阳王，幽弘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阳王恢于崇训宫，寻皆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