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60.天与我与命(5)
——“苏苑,我会回来救你!你要撑住!苏苑!!!”
——“你要杀我吗?苏苑。”
午夜时分,初竹猛然惊醒,满头大汗,一双慌乱的眸子四处探寻。
梦里谁在叫她,苏苑是谁,她是初竹,可一声声的苏苑明明是在叫她。
初竹捂紧心口,脸色苍白,温热的液体在脸上划过,出了洗尘本该舍弃了如此情爱,可为何心痛至此,谁是苏苑?又是谁在叫她?
坐了好半晌,月光洒入帘幕,初竹才又有了睡意,却听屋外交谈。
“安连庙,此刻?”
是司马俨。
声音沙哑,显然是被吵醒的。
“可……行。”
初竹的疲惫席卷而来,管不得那么多,就睡下了,自然也不知此刻外界纷扰。
两个时辰前,正值安连庙交班之时,黑夜中倏地闪过了一道如鹰飞梭的黑影,潜入了平日守卫森严的藏书阁,不知多久,一声警报响彻安连庙。众人皆知这道警报,《仙门开天否》被盗。
当柳清歌率领众人追去时,蒙面人立于房梁,单手负剑,凌冽的月光映照着剑的寒光,他背负沉甸甸的包裹,似桀骜不驯。
柳清歌祭出灵剑,正要与之搏斗,被迅疾赶回的华洛拦下,朝着屋顶的人影问道:“来者何人?”
华洛接住了甩下的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无常”二字,众人哗然。唯他笑道:“果真是无常,偏偏挑半夜出没。魔界使者,无常鬼,亲临安连庙,就为了几卷破书?”
面具后传来清朗的声音:“不存在亲不亲临,我与你不久前才见了。真是岁月如梭,修真界人才辈出,我此番也活动活动筋骨,见见这些可为人才。”
华洛阻下柳清歌的剑,细细回忆这道声音,不忘朗声答道:“在下不明。”
无常道:“梅山角斗场,我在擂台恭候修真界,若我败了,则奉还一卷,共七卷,我只在此停留三日。三日过后,我便带着剩余的卷轴离开。”说罢,他松手让剑飞出,在百里之外的梅山上空停下,猛地坠地,绚烂的花火照亮四方。
墨黑的夜色炸出一朵灵力促就的莲,停滞在半空久久不散,边缘生出无数细丝延伸,形成一道华美的禁制。
一瞬的光亮过后便是淡淡荧光,无常悠悠道:“我不拒绝前辈的指教,不过我更期盼新血液的诞生,目睹新生命与新人世的碰撞。华洛,你也是我想看见的新血液。”
华洛眉头一锁,禁制分明是以灵力为基,心生疑惑,问道:“听你的声音与我一般大,怎的说话老气横秋?”
无常大笑,连问他真的吗。
柳清歌按耐不住,指使弟子捉拿他,低声道:“什么梅山,立即把他逮住好好审个十天半个月!剑都丢了还怕什么,都给我上!”
正当众人有所行动,无常仍自顾自乐,却在某刻从手心唤出一条鞭子,抽打在身后即要得手的人。
人从屋顶坠下,清脆的骨折声令人不寒而栗,如地府绳索般的鞭子在无常身后交织——吟浑。
“就说不可轻举妄动。”华洛低低责怪,见柳清歌不甘心地退居后方,才又请教道,“方才你说与我见过了,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很要紧吗?”无常探头,伸手解下面具的绳索,却举着面具迟迟不放,他笑道,“你想知道我,然后呢?”
华洛眼眸泛光,朗声道:“打败你。”
屋顶传来无常的笑声,一个面具随之落下,面具后是一张年轻的面容,与华洛一般大,月光下踱步回应:“好啊。我不会手下留情。”
在场之人除了华洛几乎没人知道他,而华洛片刻怔愣,又弯了弯唇,笑意盈盈。
“我会尽我所能打败你,叶衍。”
此刻。
安连庙遇窃一事传遍了修真界,叶衍这个陌生的名字也在一夕之间为众人所知。司马俨半空御剑,听到此处鲜少失态,即刻追问道:“你说叶衍?叶倾羽?”
他不由得升起一股凉意,包括他在内见过叶衍的所有人,绝不会怀疑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司马俨顿感无力,不仅仅是忽视了曾密切接触的叶衍,更多的是对初竹的愧疚,他如今渐渐清晰了,有些人或事总归不会一直在意料中,人生一世,多的是不可预料。
他唯一能做的,是尽所能主导。
随行的是安连庙的小弟子号泉林,他点头,道:“司官强调三日期限必须打败叶衍,他所盗取的《仙门开天否》一经泄露,极有可能会影响现存修真界的秩序。”
司马俨不动声色地加速,脸上看不出多大的波动,询问着安连庙的应对策略。
泉林使出最大灵力提速却勉强跟上司马俨的尾巴,心道不该偷懒揽下这等事务,答道:“出征在即,庙主须得提前布好战术,所以是华司官主导。叶衍进入梅山不久,司官立即颁布一道新法令,宣召民间高手齐聚梅山与叶衍角斗,胜者重赏。就在这期间,常安、沈逸等有名有姓的人物都赶了去,安连庙还有殷少主、明少主他们呢,如今你又去了,怎么说也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司马俨听后,捏了个法决,手心摊开散于风中,又令泉林道:“你立即给柳清歌传讯,派人速赶三宗教,保护初竹。”
安连庙曾暗中派人追杀初竹到了三宗教,周围必定也有眼线,初竹的处境在洗尘后大有不同,趁着如今身体抱恙,不免会引去多少眼红之人,虽说他走前留了十之有二的灵力贮存,但若实力稍稍高了一筹,也是无可奈何的。
可以说司马俨思虑周全,但这后半夜注定漫长,所有危机在叶衍入梅山后伺机而动,接连爆发。可以说真正措手不及的,是他们。
是夜,一阵骚动再次吵醒了初竹,她卷起床幔下榻,只听屋外脚步阵阵,兵器铮铮作响,最终肆意燃烧的火把停在了她的屋前。
该来的吗?
初竹不急不慢换上衣裳,简单盘了发髻,连钗子都懒得带,就这样走了出去。
见门推开,屋前堆积了数不清的火把,犹如白日,顿感不适的初竹稍微拿手遮了遮,就听一人命令道:“火把都收了。”
“在下安连庙华洛司官座下弟子衡阳,请夜雪长老前往安连庙。”
初竹闻声未动,转了转眼眸,细声问道:“你们多久来的?来多少人?”
衡阳随她看了看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驻立在所见之处,他自然不认为初竹会被这等架势喝住,笑道:“不久才到。长老,时辰不早,我们快些出发吧。路上会告知长老一切的。”
今夜起风,略有凉意,初竹回屋拿了披风,走上人群让出的道,通向无尽的黑暗。
寺庙外彧戒望着冗长队伍离去,寻到最前方雪白的身影,叹道:“此去何日是归期。”
出了避世林,初竹紧了紧披风,问道:“华洛怎么没到?”
衡阳道:“司官在安连庙,些许忙。”
初竹环视周围,眼眸闪着一丝光亮,双臂环在腰上慢慢走着,道:“他们都是华洛的人?”
一只灵蝶停在了衡阳指尖,他沉默几许,片刻点头回答初竹先前的话:“是。长老,我得先走一步,你跟着他们,到了镇上就能御剑了。”
初竹点头,见他带着几人旋即御剑,确定再无音讯,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刃,猛地插入身侧跟随的弟子腹中。
伴随一声惨叫,温热的液体霎时浸染了纤细的手,她抽出利刃,又挽着剑花插进了另一边弟子的腰侧,借力跃到远处。
两名弟子痛苦伏倒在地,只听人道:“司官吩咐,若是反抗,可围攻拿下。”
初竹不给他们机会,踏着飘渺的雾起行,她手里还握着嗜血的利刃,临走时略带愧疚:“抱歉添麻烦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去安连庙。那两名小生,快些带去诊治罢。”
鲜血不断涌出,两名弟子哭嚎救命,却被人一脚踢开,听人道:“不追了,给司官传信,初竹杀人逃跑。”
初竹进到墨间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她特意从深山老林绕到此处,一路上没少听见马蹄驰疾,好像都匆匆赶去同一个地方。
避开问候的仆人,初竹疾步寻到简辰逸的书阁,却空无一人,只有短短一笔信笺。
——师父,徒儿暂留南山书院,望师父莫要来寻,简辰逸敬上。
初竹面不改色地走出墨间门,握着那封信笺,指尖点出火花,烧成了灰烬。
还能去找谁?
“初姑娘。”
初竹回头,站着拥有紫瞳之人,她愣了下,依旧有些惊奇:“樊羽节?”
听她唤他,樊羽节松了口气,像在庆幸着什么。他负手下了阶梯,把初竹遗落在院子的披风递给她,温言道:“原来没认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同时问道,都不免愣了下。樊羽节率先回答:“简家主与家父今日小聚,我随同拜访。你是来寻简辰逸?”
初竹微微点头,搭上披风,道:“但他不在。”
樊羽节道:“不进去坐?”
初竹摇头:“不必了,有些要紧事还等着我。”
她走了几步,樊羽节的眼神变得幽邃,深紫的瞳孔神秘又诡谲,他倏地喊住初竹:“初姑娘,我也能帮你。”
你如果能回头看看我,说不定我也有能助你一臂之力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