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1.花落之时(1)
“决定好了吗?”华洛走进乱成一锅粥的站台,不少长老熬了半宿翻阅古籍,想从中得到只言片语有关独生的一切,不过看这荒唐景,估计是没戏。
琮山走前,揉着疲惫的眼,叹道:“独生列为了禁剑,世上除了魔界的万书阁就是《仙门开天否》有记录,随便找个不怕死的先应付他一战。”
华洛捡起一本书,随意翻了翻,问道:“当初谁销毁的书籍?”
“柳玥,就是上任庙主。”书堆里的小弟子抢答道,立即被呵斥多嘴。
琮山转头收回他手中的书,就地一躺,瘫在了书山上,哼哼道:“反正是找不着了,他不认识你吗,你自己去和他打探呗。”
“这倒是提醒我了。”华洛瞥了眼已经熟睡的琮山,退出站台,正要命人迎接初竹,就听回来的人说初竹杀人潜逃。
没多久衡阳也回了,听了这番消息,意外惊道:“胡说,我走前长老并无异样。”
华洛摆手示意:“先别管她了,若无合适的人,便由我率先会会叶衍。”
“当然可行,不过听风楼那边有位贵客一直吵嚷,说是要去杀了叶衍。”
“谁?”
“他说要来找司官,应当要到了。”
说罢,阁外闯进一人,风尘仆仆,叫嚷道:“华洛何在?”
华洛循声望去,竟是不久才到的殷池傲少主,心下又惊又喜,抬手唤道:“这呢。”
殷池傲瞧见,大步流星走来,脸色犹为难看,朗声道:“何时去梅山逮贼?”
“一早,约莫两个时辰后。”华洛笑道,眯起眼看他。
“行,你们就庆幸吧,我一定会砍下他的头带回!”殷池傲的胸膛起伏甚重,可见叶衍的突然暴露对他的认知打击得多大,他几乎不敢想初竹得知这一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他收回之前对叶衍的所有褒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伪君子!
听同僚说特意请了司马俨来,他若是来了,才答应了尘揽月一事,今初竹那边何人看顾?
“你们……”
“司官,找到初竹的行踪了!”
殷池傲倏地回头,只见报信那人已被扯远了,不管是如何,他转变了话头,趁着火劲逼问道:“你们跟踪初竹?”
华洛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淡定道:“她杀了安连庙派去保护她的人,理应押回。”
“押回?”殷池傲的声音比先前更提高了,他空指着外面的天,似哭似笑,“她是司马迟明遗徒,你们在老天爷底下监视了她多少岁月,口口声声匡扶正义、实现一统?今日我就要告诉你们,初竹哪怕是杀了你华洛杀了柳清歌,我也会站在她那边。”
“殷少主言重了!”在旁权势的衡阳立即打断殷池傲,此话一出,几乎能搅乱万敛派与安连庙千丝万缕的关联,而此刻恰巧不是能承担风险的时期,往后永不是。
他算勇敢,在场弟子没有敢出声的,也不敢多看。
华洛的脸色随殷池傲的话一点点冷下,剩了阴鸷的双眼望着殷池傲。殷池傲也不是吃素的,眼眸多的是愤懑,体内汹涌的灵力喧嚣,电光火石一刹,华洛挽起嘴角,十分诚意地对殷池傲行礼道歉。
“是我思虑不周,殷少主所言不错。属下记住了。”
殷池傲见他笑,感觉心头发麻,心生烦闷,挥手道:“明白了?有些人动不了,阎王爷也收不走。初竹就是。你们别查了,去歇了,待我上山一举杀了叶衍,等着乐吧。”
时候不早,殷池傲打算回房捯饬,背身往外走,喊道:“命人送热水到我屋,备身衣服。”
须臾恢复如常,衡阳见华洛脸色阴沉,殷池傲已经走远,他试探道:“司官,殷少主生性刚直,他的话你别多虑。”
华洛笑笑:“衡阳,你不懂的还多。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说话从不计后果,向来是有言必出,无碍,我们退便是。别拿不确信的所谓信仰去碰世道为之眷顾的人,免得头破血流,保自身安好便可。”
衡阳点头:“明白。”
华洛道:“他既然慌得很,那么我们便快些出发,命人加急备马,梅山地界被叶衍施了禁制,无法御剑。”
衡阳道:“得令。”
天将亮时,一行人轰轰烈烈从安连庙下山,随行之人皆是当世翘楚,就连殷池傲不闻世事也对队列中的某些人选留有印象。
“居然连扶荀风都来了,华洛怕是费了不少力。”正赶上大队伍的司马俨一刻未歇就上了马,有一搭没一搭与殷池傲闲聊。
殷池傲道:“倒也不是,很多是自愿的。他们听说叶衍与段之盛几分相像,赶去凑热闹。”
司马俨皱皱眉,问道:“见过叶衍了?”
殷池傲抓紧缰绳,答道:“嗯,他不是个小角色,单是独生就难以掌控,他还有别的灵器,而随随便便就能立起如此强大的禁制。别的不敢想,单说他的灵力,便是修真界诸多人望尘莫及的了。”
司马俨闻道,笑了笑:“那你还要求第一个上?”
却道殷池傲异常严肃,正经盯着司马俨,道:“我们都知道他在等谁,如果他见到竹子,走向就不好预测了。”
他向司马俨投去怨念的目光:“说罢还是怪你,竹子身体未愈,你就敢任她一人,这下好了,打伤了人跑了。肯定会上镇报的。”
被说教了的司马俨一声不吭,握紧缰绳,不到半刻,便小雨淅淅,天地笼罩在阴郁中。
叶衍所设禁制乃阴阳屏,除修士外常人无法入内,而进入的人无法御剑,只好徒步登山。
上山的路有些泥泞,扎根泥土,软软陷在地底。没人确定叶衍不会设下陷阱,于是修士自发分成三拨,由华洛领头的分支打头勘探,由司马俨等主力随后,殿后则是初出茅庐炙手可热的小将。
途中殷池傲的脸色尤其难看,提着衣袍的动作越发烦躁,却小声嘟囔:“等我见到叶衍非得把他大卸八块。”
竟敢让他走如此泥泞的路,弄乱他的着装,弄糟他的心情。
不止他一人,但凡从小家境优渥的修士皆是如此,饶是明轩逸如此清冷,也忍不住连连啧了几声。反观扶荀风天之骄子,一言不发赶着路,时不时与司马俨交谈几句客套话。
殷池傲一面走着,一面观察扶荀风。据他所知,当年选拔出征人选,这人仅次于段之盛,也可称得上练武奇才。当年选拔败于段之盛后,五年来便从未请缨了,连露面都少有,他的父亲是边外大名鼎鼎的扶江副帅,这些年一直镇守沙埋四方征战,父子少有相聚,而他的母亲似乎也重病缠身,早前传出的噩耗接二连三,也不知真假。
总之这人,一手撑起了二宗教,一手不忘勉励,据闻当前境界不过略逊色于司马俨顾渊等人,想必再过不久,足以比肩。
而明轩逸……
殷池傲回头假意观赏风景,不料正对上明轩逸的视线,头皮一紧,勉强一笑。
倒不是怕他,一想到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就毛骨悚然。要这么想,那扶荀风……
他又微微去瞧,谁知又对上了扶荀风冷漠的目光,着急忙慌地移开,四面扫视,以此掩盖心虚。
一阵风动后,扶荀风回头。
殷池傲偷偷松了口气,感叹这一路的坎坷。
先前他想到了明轩逸,这人自小就不按常理,他们这类人从小接触的兵器以剑、刀、枪为首,独独只有明轩逸,满月抓阄抓到了一柄暗箭,明夫明母当场脸冷得像冰碴子,本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偶然,但自那以后明轩逸显然对暗器尤为感兴趣。
世家弟子习剑,他掷飞剑;世家弟子运气,他飞檐走壁。
格格不入的他直到九岁拜入白山掌门座下,才开启了他的暗器人生,可令殷池傲不得不折服的一点,那就是明轩逸也是个天才,正式学暗器不到两个月,就掌握了所有暗器使用手法,两年就能战胜除掌门外的同门弟子,今年他二十,在暗器这类已经是独孤求败了。他自己或许也成了暗器。
日后他若承掌门,不知是练暗器的弟子多还是习剑之人多呢。
想到他们的渊源,不提也罢。
但这并非眼前要紧事,殷池傲要考量的,是即将到来的对决。如果是与叶衍一人,他倒是有必胜的决心,但是与拥有独生的叶衍,他便不肯定了。
那便寄希望于自身罢,他不信神佛鬼怪,唯信自己。
“留神。”
突如其来的提醒使殷池傲看清了即将踏进的泥坑,再对上司马俨疑惑的目光,用口型说了句知道了。
但,要是能保护眼前人,他一定会赢。
“想什么?”司马俨慢下来等他。
殷池傲大跨几步,道:“一路上风平浪静,我在寻蹊跷呢。”
司马俨感到好笑,依旧顺着他话问道:“那你寻到了什么蹊跷?”
殷池傲耸肩:“没有,除了黏脚的泥和湿润的空气。”
终于翻过了陡峭的山崖,暂且到了平地,再走不久便是角斗场,华洛出于谨慎,决定先带人去勘探,留他们在原地休整。
扶荀风从袖中拿出一株仙草,一接触到外界便化作了灰烬。
见状上前的明轩逸不禁瞳孔放大,不知是何种滋味喟叹:“好强的魔气。”
后头跟上的常安,也就是持有半魅令的人,疑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明轩逸点头,叮嘱道:“你们来的路上也听说了吧,独生在他手里,对于他一切都是未知的。但若诚心请教,也要记住,性命更为重要。”
“谢明少主。”
便簇拥上了一群人,围着明轩逸讨教,远处的殷池傲见状不满啧了声,故作大声:“装什么装。”
司马俨提醒道:“你不准备准备,上去就要和他打了。”
殷池傲揉揉手腕,道:“你说,初竹取得魂灵是在狱炼池,独生那时尚在,这叶衍又是何时取走的?”
司马俨道:“不到五年。”
殷池傲如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不少:“对了,独生可是凶剑啊。连魂灵都是初竹费尽心思压制了多久,叶衍难道不会……”
“殷少主。”不知何时回程的华洛唤他,眯眼道,“他让人一个一个上去,我会随同。”
顷刻,殷池傲冷下脸,与司马俨交换一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随华洛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