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受伤了

有那么一个人，总能勾起我内心深处的愧疚。

她小时不怎么幸运，有一个醉酒后胡乱打骂人的父亲，母亲与长姐、兄长与弟弟，以及她，都曾是父亲酒后施暴的对象，那时候，他们都太小，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曾生出。

后来她与她的家人们渐渐长大，父亲的身体也在日渐一日的饮酒中衰败。那一日，是他们遭遇着不幸的好几年后，那日早晨，晨露很重，我去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她家事情的谈论，那天邻里乡亲嘴里吐露最多的，便是她的哥哥提着一把斧头砸在她父亲腿上的事。据那些人说，她的父亲又喝了许多酒，回家后免不了又动起手来，那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终于忍无可忍，用斧头给了他父亲重重的一击。

在此之前，那个男人从不曾想起为家里生机奔波，却已经常常因醉酒打骂家人多次了，而这些事，我们都知道。

他妻子的娘家人还健在时，他还收敛些，后来，那些孩子的外公外婆去世后，妻子往娘家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他醉酒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频繁。那时我与她都还小，可令我记忆犹新的是，当我们这些小孩见到那个女人的时间里，她常常是形神俱疲，有时眼睛也伴着血丝。

可不知为何，那些邻居们，常会嫌恶的看着那个男人，用极明显的同情目光看他的那些孩子和妻子，却没有真正站出来制止他暴行，或者帮助那些不幸的孩子和那个女人逃离那个男人，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他们觉得那个酗酒的男人始终是一家之主，那些孩子和他们的母亲，是离了那个男人便无法生存的“弱者”。

我和那个女孩子交情还算不错，可现如今看来，当时的我，何曾不是怀着一颗同情心与她相交，想来真是可笑。那时的她，身上的衣物破旧，身上更是常常伴着脏污，她与我同龄，上有兄长和姐姐，下有幼弟，平常与人相交总带着一丝讨好。那时的我们，说是天真也是天真，说是复杂也是复杂，那些大人们的嘴脸，我们何尝不是学了个十成十？

很多时候，她即便不归家，她的父母可能也不会发现。那时我常常一个人被丢在家里看家，我便会在这时邀请她陪我一起，有一天晚上，我与姐姐两人在家，我们便带着她一起在家里跳皮筋，那时家里地板凹凸不平，杂物也胡乱堆着，有一口铁锅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了杂物堆里，我们谁都没当回事。

那时家里的灯，是较为昏暗的钨丝灯泡，不知怎地，跳着跳着，她便被绊倒摔向了那口边缘锋利的铁锅，等我和姐姐慌乱急促地将她扶起，她的脸上已经流了许多血，我们慌张着用纸擦去那些血迹，可那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许多血，我们心里都怕极了，反倒是她并未责怪我们，血终于止住了，可那疤也就这样留在了她的额角处。

那疤痕就这样留在了她的额角，像一件往事刻在了那里。

她的成绩一般，初中毕业后，就去念了中专，却终于没有念完，再后来，她出去打工，再回来时，我还在念书，她看起来像终于有了一丝自由，听她说，自己已经将去念中专时借的钱都还了。

后来有好几年没听说她的消息，再后来，就是她结婚的消息，而我，还在念书，再然后，便是她怀孕生子......

不知是不是好运气终于到来，她的丈夫，对她极好，公公婆婆待她，也极为和善，他们陪着她回来见了父母，也不曾有一点嫌弃，听说见过的人，都说她实在幸运，说她遇到了好人家。

可我想，这并非是别人认为的好运气，便足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