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个人

她躺在手术台上，有人给她打麻醉针，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听见有人夸她坚强，有些高兴。

护士哄着她，要给她看电视，她以为真的有电视可以看，眼睛亮亮的盯着护士的身影，直到最后护士将一个机器推过来，她看到了显示着心电图的屏幕。

她想：“这根本不是什么电视，骗人”。

她感觉到有人脱下了她的裤子，有点害羞，费力的将两只脚叠起来，她感觉到有人用手压了一下她的肚子，有声音问她“痛不痛？”。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那护士说给她看电视，她就真的一直盯着那心电图的屏幕看，看到那条曲线上上下下的移动，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她不知道那是她身体的状况，只知道那里连着她的手指头。

手术时间不长，她一直感觉有人在她肚子的地方压来压去。忘记怎么结束的了，她躺着的时候，胸口处有一张绿色的布挡着，她没有看到医生们和自己的伤口。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很平静，她也很平静。

她麻醉还没过，只有胸口以上的地方能动，那两只被她费力叠起来的脚木木的，好像蹲久之后麻了。

她本来醒着，只不想看着那几个严肃的大人，就闭上了眼睛，她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也听见了病房里其他人的疑问，她没来得及听到答案，便真的睡着了，睡着前她有些想笑，因为她听见周围有声音说，是麻醉起作用了。

她想:“麻醉起作用怎么会是现在”，但她没有说话，心想，我就是想睡觉了而已。

醒来时氧气袋还在身上，觉得多少有些多余，她想：我还没病的那么重吧，我听说这只是个小手术呢。

手术结束后麻醉还在起作用，医生在她身上装了尿袋，她什么感觉都没有，连不好意思都没来得及，他们已经走了。后来想想，或许他们都以为小孩子不会不好意思。

病房里还住着其他病人。

第二天晚上，病房里又进来了一个割阑尾的病人，是一个很好看的姐姐，她手术的第二天，有很多人来看望她，他们看起来自得又自在，像游在水里的鱼一样悠闲。

那个病人的家境看起来很好，母亲打扮的很时髦，吃的东西都很贵。她有时看着她，觉得两人除了做的是一样的手术，没一样是相似，隔着一张病床，却像两个世界的人。

那个姐姐人很好，老是想将朋友带来看她的东西给她吃，可她是做手术的人，按规定不能吃东西。

她总是要很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看向另一张病床的方向，闻着那些好吃的东西，小心地吞咽着口水，生怕被人看出来。她不知道他们吃的那些东西，其实是很常见的东西。

麻醉药效结束的那天晚上，她听着满病房的打鼾声，轻轻的呻吟，后来那些人听见那个姐姐呻吟的时候，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喊疼，她害羞的回答，是因为大家都睡着了，才没人听见她的痛呼声。

奇怪的是，她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却没有思念任何人。

那年她还未满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