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破绵衣

当我忍受着秋风，带着满心的喜悦前往一处陌生的地方时，我心里的情感，是关于家乡的亲切。那年，我独自前往北方上学，拒绝陪同，不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可以应对那些未知困难，而是因为我知道比起有人陪同，钱币的盈余才是我前往异地最要关心的问题。

我离去时，甚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从前没感受过太多情意，只想着自己不需要那些虚无的情意，那是我要离家越远越好的志愿填报缘由。可我没料到，当我听说家乡有人和我在同一个城市时，我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去见。

或许我曾经以为的自己不需要的那些东西，恰恰是我没有拥有却最渴望得到的。

于我来说，那是一条从未涉足过的普通道路，数小时后，我会从此间离去，或许，此后也再无机会和目的前来。但于他来说，这也许已然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可能在早晨，可能在午后，可能在傍晚，骑着那辆明显破旧的三轮车，载着他年老病弱的身躯和一把旧扫帚，身着漏棉絮的工作服，便开始了他日复一日的工作。

我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位白发苍苍、腿脚不便的老人，而当我与他双目对视时，我是很想要将我仅有的善意与暖意传达的，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故事，里面装满了历过风霜、经满冷漠后溢满的绝望和麻木。

我轻轻走上前过，然后又悄悄踱回了。我想，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不算过于唐突。

可这条被东风吹飞了尘埃的路上啊，处处充斥着冰冷和疮痍。直到他已然动身离去，我才敢看着他的背影，那里面盛满了关于世事的遗憾，伴着微跛的老人，好像正向世界述说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不知他将前往何地，我站在原地，仿佛在读了一个有关于人事沧桑、万物已尽的过去，动人之处令我泪流不止。他已于转角处离去，我已然无力去猜寻他的踪迹，只因此刻的我已经悲伤到无法自己。

我见过这样一个老人，虽无法了解他的过去，但我看到他用蹒跚的双腿前进，脚下是已经露出脚趾的旧鞋，天气过于寒冷，似乎是旧疾已起，他停停走走，步履艰难的形象慢慢深刻在脑海里。

我看到了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那些遭受着病痛和贫穷，伴着黑暗和孤独却依旧有着存在的勇气的人们，当他们在无人的角落里，以微弱的力量对抗着头顶的大山，面对自己式微却顽强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绝对的优势影响着自己和他人。

我不能明言出那种关于影响的力量，但我却能感受到它于无声之中的抗击之力和即将落败之时的辉煌。

那天我注视着他泪流满面时，心里想起的，是家里年老多病的祖父祖母。我渴望世界上所有的老人都得到善待时，是因为我心里想到的，是家里年老的长辈。

那一年我已经满眼都是生活了，眼里见的，心里想的，全是现实，却不敢谈未来，似乎觉得那是比梦还遥远的事。后来却越来越想离开生活本身，好像它是一个泥沼，即使有千万的我，也照样会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