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喷泉与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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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制沉默非凡能力的天使在广场上怒吼，阴森可怖的嘶吼声中，圣朱莉教堂优雅地鸣响了八点的晚钟。
格洛丽亚对着耳机大喊。
“八点！第一轮【烟花】发射！”
咔嚓咔嚓，整个教堂广场上开启了呈等距方阵排列的碗状小孔，密集而又整齐。
天使刚察觉到不妙，从下而上发射的【烟花】就从洞口中爆发而出！
整个广场范围内顿时出现了一个宽大明亮的光柱，直冲云霄！！
毫无非凡力量的【烟花】带着人类最纯粹的暴力，轰炸着广场上的天使。密闭而又猛烈，明亮美丽却破坏力惊人，身形巨大的天使在【烟花】的洗礼下动弹不得，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生着爆炸。
优雅的圣朱莉教堂不仅是人类的时代赞歌，更是人类的激昂战歌！
她就是作为人类的武器而诞生的！
“机械之心！全体都有！轰炸准备！！”
停在教堂广场外的武装车打开他们的车顶，抬出炮弹台架。一发发细长白净的炮弹长啸着冲入【烟花】的光柱，在天使的身上炸开猛烈的火花。非武装车小队也纷纷架起一些高杀伤力的单兵武器，补充火力。
广场上的天使虽然失去了强大诡异的非凡力量，但神话生物本身的肉体素质依然强悍。
这的确是从未经历过的战况。
在排除非凡力量的情况下，热武器轰炸永远是杀伤力最强的手段，但是斯科特与格洛丽亚谁也不清楚，神话生物纯粹的肉体强度，到底能达到哪一种级别。
现在的对策完全是两位执事临时拟订的。机械教会的武装车炮台虽然都是非凡装备，但好在即使在非凡沉默的情况下，依然能发挥出普通炮弹的水平。
因此，大量杀伤力都是依靠非凡力量完成的代罚者并不适合这里，他们正在贝克兰德的各处重要节点监视巡查，拖住摩天神教的其他力量。
武装车向广场轰炸了六分钟，【烟花】单方面的暴力宣泄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最后一弹【烟花】在高空中炸出好看的圆，天使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教堂广场地上漂亮的大理石铺地完全被打烂了，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被炸飞了覆土层，暴露出发射烟花的细长炮管。
但在一片狼藉中，那个天使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祂仍然还有一战之力！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神话生物即使只是发挥肉体强度，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天使站起来又倒下去，几番挣扎着要站起来。祂的动作变得僵硬而缓慢，跌跌撞撞地向广场边缘移动。
“绝对不能让祂离开广场！”格洛丽亚快步跑出安全区，“只要祂离开沉默范围，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她干脆利落地装配好全身的冷兵器，然后拔枪上膛，迎着炮火残留的硝烟冲向教堂广场。
但她没跑出武装车的阵列，就被车里冲出的斯科特拦了下来。
“在没有大型杀伤武器和非凡因素的情况下，黑夜教会的近身战力和肉体强度绝对比你们机械教会的高！”
格洛丽亚刚要强行推开斯科特的手，她的腰带上就多了两把手枪和几盒弹药。
“我知道。”斯科特充血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但是我们的枪弹比你们的好。”
仿佛是已经憋了很久一样，机械之心的成员纷纷快步下车，搬出他们剩余的适合近战的手枪和弹药，递给路过的陌生值夜者。
格洛丽亚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点头致意便转身奔跑向前。
“黑夜教会！进广场冲锋！”
“机械之心！狙击手就位！”
受伤的天使堪堪跑上几步，一连串子弹就猛烈地击打在祂的腿上。
一部分红手套散落于天使周围攻击，在教堂广场上奔跑，吸引着天使的注意力。剩下的一小队值夜者绕到天使后方，对着祂腿上的某一点集火攻击，弹壳像雨点一样散落在破碎的广场上。每当祂想要向广场边缘冲锋时，来自广场外的大口径狙击弹便集中到来，痛打祂妄图逃窜的肢体。
随着非凡力量的剥离，曾经在邪典中高高在上、无比神圣的神话生物，那邪神座下最强大的天使长，如今被强行剥下所有的华服冕冠，于那邪典虚构的理想国中坠落至人间。
在这一视同仁的禁制下，尊贵的天使终于屈辱地被押着赶上命运的斗兽场。曾经祂视为蝼蚁的人类，现在正高傲地站在祂的面前，与祂同台竞技！
圣洁的天使终于露出了祂最丑陋的模样，与其说是威严的最高天使长，更像是无法脱困的扭曲怪物。
现在如此不堪的你，又和卑微的我们有什么区别？！
在绝对非凡沉默的条件下，直视神话生物不会受到任何污染，因为连神话生物本身都被强行关闭了非凡力量。
经过炮火摧残的天使受到了强烈的损伤，但那条扭曲的长腿依然坚硬得像厚重的钢板，当这一队人马彻底打完手上的弹药时，天使的一条腿终于在弹药洗礼下彻底断裂。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与紧张在红手套中蔓延，所有人再一次对“天使”、对“神话生物”的恐怖程度又了更加直观的了解。
残缺的天使被彻底激起了攻击欲。祂尖叫着从地上站起来，伸展着翅膀想要起飞，但刚扑腾几步就因为受伤无力扑倒在地，沉重的狙击弹又像雨点般打来，在祂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窟窿。洞不深，但子弹已经能在祂身上钻出血来了。
祂再一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搜刮出祂所剩无几的生命，像一个真正的怪物一样怒吼着，向人群用力挥舞着祂扭曲变异的肢体。宽大坚硬的翅膀沉沉地砸在一个红手套的身上，破碎断裂的肋骨瞬间刺穿他的内脏，带着血肉与体液破体而出。尖锐而敏捷的手指眨眼间就刺穿了另一个红手套的胸膛，钩着她的脏器与骨片一起无情地拉出。
子弹的消耗，生命的流逝，枪声渐渐消隐。幸存的值夜者纷纷换上冷兵器，凭借强韧的体格对虚弱的怪物发出最后的攻击。
明明是无比锋利的好刀，却只能在怪物的皮层上留下浅浅的沟壑，愤怒的怪物扭转肢体，嚎叫着向格洛丽亚挥爪，却被她翻滚着堪堪躲开，只是在她的背上留下三道血淋淋的长口子。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伤口。触目惊心的血迹浸透了格洛丽亚破破烂烂的黑风衣，红色的手套上滴着血。她起身快速后退几步，抹开遮挡视线的头发，于是那明亮的金发也被血污粘在一起了。
和她一同冲进广场的红手套值夜者，如今只有一半的人还能活着挥舞刀刃。
怪物的动作变慢了，但再这么拖下去，祂迟早会把我们全部杀死！
这不是办法！
格洛丽亚扔掉卷刃开口的匕首，再从身上取出两把新的，冲上前方下达新命令。
“黑夜教会！全体撤退！
“我垫后掩护！”
刀光闪烁间，她又向隐秘频道内的斯科特传递计划。
“请放开火力掩护他们撤离，不要管我，等其他人全部离开后，我准备去完全激活叶奈法喷泉。”
“……你！！”
斯科特一拳打在坚硬的车壁上。
“机械之心！不要留存货！加大火力掩护黑夜教会撤离！”
格洛丽亚抿着嘴，灵活地在怪物周围穿梭劈砍，努力吸引祂的注意力与攻击。精准，冷静，迅速，她明亮的金色马尾在皎洁的银色月光下划出两道优美的曲线。
你也是强弓之末了！
最后两把匕首在切开怪物的皮肤后彻底断裂，此时只有在广场深处的格洛丽亚还留在战场上。
她立刻转身，迈出四五步后用力跳起，拽回飘浮在空中的人偶后头也不回地向广场最外面的叶奈法喷泉跑去。
“格洛丽亚！！”
斯科特扒着越野车天窗，向教堂广场拼命呼喊。重伤发狂的怪物吼叫着站起来，完全不顾伤口，向广场边缘、向格洛丽亚飞奔而来。
急切的斯科特立刻从天窗里跳出，在武装车顶上站定，伸出装备绳枪的手臂再一次竭力呼喊。
“格洛丽亚！！”
力竭的黑夜执事已经没有抓住绳枪的气力了，她向前一跳，扑向高速飞来的绳枪，任凭尖锐的钩爪刺穿了她的肩胛骨，稳稳地卡住她的后背。紧接着坚韧的绳索传来巨力，一把将格洛丽亚拽向空中。
濒死挣扎的怪物全力奔跑着，迅速拉近自己与格洛丽亚的距离，祂甚至拼命扯下自己坚硬锋利的羽毛，吼叫着向格洛丽亚扔去。
刀片般的羽毛在格洛丽亚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这些细小的疼痛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了。浸溺在疼痛中的格洛丽亚咬牙维持她最后的冷静。
现在向喷泉中扔出人偶，人偶有极大可能因为怪物的投掷或追赶而无法成功落入水中，装置的完全激活就失败了。
只有一次完全激活装置的机会！只要失败，这个发疯的天使就会冲出领域，杀死庆典上的所有人！
格洛丽亚当机立断，双手抓住绳枪的绳索，凭着灵巫的强韧体格，猛然发力，将绳索一把扯断！
“谢谢。”
隐秘频道里响起黑夜执事最后的道别。
其实格洛丽亚还想说很多。她想说她还没有尝过因蒂斯好吃的冰激凌蛋糕，想说她还没能领到高级执事第一笔让她垂涎已久的丰厚周薪，她想说她才二十多岁，甚至还没谈过一场粉红色的恋爱。
可是这不太符合冷冽女强人“暗夜玫瑰”的形象，格洛丽亚想，他会笑掉大牙的。
那么，就这样吧。谢谢。
我亲爱的热爱的敬爱的黑夜妈妈啊，愿您可以抱抱我这个不坦诚的小女孩。
她便像一片飘落的黑玫瑰花瓣，抱着作为钥匙的人偶，轻盈地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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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在我耳边轻唱？
层层叠叠，隐隐约约，古老而神秘，温柔而富有力量。
……啊，那是一首……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