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田间

经过了几天的休息与调养，李子任的身体总算恢复了健康。几天的卧床经历让他感到有些烦闷，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走一走了。所幸父亲这几天正忙着处理暴雨过后卖粮的事宜，在城里的铺子里忙得抽不开身。

无人束缚的李子任就跟着贾老六去田间逛逛，看看这次的暴雨给家里带来了多大的损失。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贾老六的身后，拒绝了贾老六背他的请求，用着浑身的力气在满是泥泞的乡间小路上挣扎着前进。

与后世的“村村通”乃至“户户通”的硬化道路不同，红岩村里只有人踩出来的土路。也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世上本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但这些土路在一场暴雨过后就不能再称之为“路”了，吸水后的土壤变成了又软又粘的泥巴。一脚踩下去，鞋子就陷进泥土里，根本拔不出来。李子任索性学着贾老六打着赤脚，反而在泥巴里走的更轻松了一些。

原本只需要不到一刻钟的路程，李子任走了足足一个小时。他现在才明白，后世司空见惯的“村村通”工程有着何等伟大的意义！盛放农具的独轮车在这样的泥地里寸步难行，只能靠肩扛手提把农具运到田里来。

李子任看着暴雨肆虐后的田间，虽然大雨早已过去，但雨后地狼藉还未修整干净。原本的田垄被冲垮了七七八八，有些贫瘠些的田地甚至被冲走了本就不厚的土层，露出了犬牙一般的石头。想要把这块土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就要从很远的地方一担一担的挑来合适的土壤，想想就让人绝望。

可生活并不会因你的绝望就放你一马，如果不能在下一茬播种之前修整土地，下一季必定颗粒无收。远远的，李子任就看到杨二嫂和杨小妹两个瘦弱的身影，挑着重重的担子，慢慢的挪向她家的田地……

家里的地都是良田，且地势较高，纵使遇上这样的暴雨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可普通的村民并非如此。此次的暴雨过后，又要有不少村民去找李子任的父亲借粮了。虽然借粮能够救一时之急，不过李大善人可不是开善堂的，找他借粮往往要付出极高的利息，并以自己仅有的土地作为抵押。如果不能按时还上，他们的土地就会被李子任的父亲收走，成为没有土地的流民。富者越富，穷着越穷，最终穷者无力维系生计时，等待他们的只有两条路，远走他乡，或是死亡。

李子任看着远处几个挑着扁担的单薄身影，不忍的别过头去。一股强烈的悲怆感从李子任的心头升起，冲击着他的鼻头，让他的鼻子像是挨了一记重重的老拳，连带着胃也跟着疼起来。

在跟着贾老六回家的路上，意志消沉的李子任就像是一直斗输了的公鸡，蔫头蔫脑的向前踱着步，日落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但在村子周围的群山的对此仍然显得十分渺小。

然而，回家以后，李子任却在大开的家门前看到了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他的父亲正端坐在门口板着脸等着他，李子任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