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骄杨

“不过是能算数而已，算不得有学问”声音的主人是位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虽然说着如此硬气的话，可下楼的时候她还是紧紧扶着楼梯的扶手，小心翼翼地一阶一阶往下挪。

“骄杨，不得无礼！”瘦先生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更加的冷冽。从他的反应上看，这个名为“骄杨”的小女孩大概就是他的女儿了。然而居中老者的行动则截然相反，他笑着问：“哦，咱们的‘梅先生’也要考考新来的小师弟吗？”，言外之意已是收下了李子任，但依旧由着女孩的性子胡闹。

“那是自然”，梅骄杨此刻已经从楼梯上下来，重新抖擞精神。摆出一副自信的样子，无视一旁瘦先生已然微微发黑的脸，对着李子任说到：

“算数算的好了，最多也就是个账房先生，我们湖畔书院可不是教账房的”，提到“湖畔书院”四个字的时候，梅骄杨骄傲地抬起了头，咬字也变得更重了一点。“我进来从严先生那里学得了一门新的学问，就用它来考你一考吧。”

李子任打量着还有些婴儿肥的梅骄杨，她如今满脸得意之色与方才不敢下楼的窘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难免有些想笑。但接下来梅骄杨提出的问题，却着实让李子任大吃一惊。

“我这里有两块银子，一块五钱重，一块一两重。若我在二楼窗户同时撒手，这两块银子哪块先落地？”

梅骄杨提问的同时，脸上还流露出了一丝隐藏不住的狡黠。在她的眼里，李子任一定会输。因为即便聪敏如自己，在亲手验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后也大为惊愕，想了半天也没能想通。

李子任的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他当然知道伽利略在比萨斜塔所做的铁球实验，但一个十一二岁的民国小女孩能有此等见识让他十分惊奇。

“把答案写在纸上，然后你自己去扔银子！”梅骄杨脸上的洋洋得意已经掩藏不住，她已经想好在此之后调笑李子任一通，好好耍一耍大姐头的威风了。

李子任写好答案后，从梅骄杨的手中接过银子，向着二楼走去。梅骄杨则冲到了书桌旁，打开了李子任叠好的答案。

一同来看答案的，还有那老者和李子任的父亲，瘦先生则在一旁黑着脸瞪着梅骄杨，可以预见她回家之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胖先生则在瘦先生身旁安慰着他，说着“骄杨毕竟是小孩子，只是玩心重了一些”的软话。

看到李子任答案的三人，神情各有不同。老者的眼前一亮，旋即有了若有所思的疑虑；李子任的父亲脸黑的像瘦先生，眼神里满是失望；表情最精彩的当属梅骄杨，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志得意满到笑容逐渐消失再到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只用了一两秒钟的时间。

就在梅骄杨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得二楼上传来李子任的声音：“先生们，请小心些，学生要放手了。”

接着便是银子砸在木地板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只有一声。而在李子任作答的纸上，也写着四个大字——“同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