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回营帐时,叶南笙和一众人都不再营内,乌泱泱一堆人挤在关河岸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黎溪问道。
“回少主,今天黄昏时河面突然漂来了几只毒蛛,我们怕惊吓到下游的人,就捞了上了,没想到越捞越多,足有上万只。”
黎溪看看元灿,元灿看看我,我别过头,不跟他们眼神交流。
“可在水里洒了解毒的药粉?”
“已经撒过了,此处最近的城镇也在三十里外,就算没有被完全消解,也都被河里的泥沙和水草吸收了。”
黎溪点点头,策马过去看看情况,我自知闯祸了,不敢跟去。
河水被污染了,营帐内仅剩的一点水都用来做饭了,剩下的一人只分了半碗,我两口就把自己的那份喝完了。
即便我告诉他们上游可以打水,但看到那些被煮熟的毒蛛的模样,想必是喝不下去了。
我们在黎溪的营帐内吃了晚饭,积雷山已经解决了,明日一早我和元灿回他那边,这边额阵法和毒物交给黎氏族人,黎溪还要再去一趟谷州帮黎格,百里言若带着叶南笙回江陵城。
我今天许是累着了,从吃饭开始就打呵欠,困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元灿可能被我传染了,第一个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大家也都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没有想到的,明日再做安排也不迟。”
叶南笙闻言,欢喜的抓住我的胳膊:“你就跟我一起睡吧,上次江陵城一别,我好久没见你了。”
百里言若一把将她扯过来:“你个没良心的,她跟你睡,我睡哪儿?”
邵明道:“南笙小姐和言若小姐先去休息吧,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出了一间营帐给沉姑娘。”
绍明扶着百里言若先走,叶南笙一步三回头的跟上,元灿示意我一起,黎溪却抓住了我的手,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只好先让元灿离开,他装模似样的清了清喉咙:“我们明天可是还有任务的,别耽误赶路。”
我脸一红,咬牙道:“就你话多!”
人都走尽了,他也不松手,我指了指一旁的席子:“要不,先坐下?”
他坐下来,端端正正,背挺直如松,我禁不住往他身边挪了挪,歪着头凑过去看他。
他眼神迅速躲开,飘忽不定的找不到焦点,耳尖粉粉嫩嫩,又纯又羞。
我被他这样的表情勾得心里仿佛有一千根羽毛在动,坏心眼的扑了上去。这一次,却没有把他扑道,他双手接住了我,牢牢地圈在怀中。
“你为什么不看我?”
“你有没有受伤?”他在我耳边低语,连气息都描摹的如此暧昧。
我摇摇头:“你呢?谢安武功高强,你可吃亏了?”
“没有。”他在我脖子上吐了口气,绵延悠长的气息热气转瞬即逝,再覆盖上来的空气相比之下有些凉意,我不仅打了个哆嗦。
我不禁笑了起来,问他:“如果那时,你让我避开你,我真的避开了,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
“你少糊弄我,你那时是不是妥协了?你觉得你保护不了我,又害怕百里一族的人伤害我,所以你就认命了,是吗?”
他沉默着,一旦遇到问题,他总是喜欢沉默,他没有锋芒,没有刺,不会争抢,不懂反抗。
可是,我喜欢的他,我所爱的,就是他的纤细和脆弱。
“你记着,我不需要你保护,你也不需要为我妥协,你若再推开我了,我就没勇气回来了。”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不会放手了,一生一世,都不再让你离开。”
“我们沉氏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你要争得我阿爹的同意,可能还会被大哥要求比剑,外婆也会试探你的武功,对了,还有阿娘,她除了武艺之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思及此处,我哑然失笑,自己似乎考虑的有点多了,又道:“没事,我吓唬你的。”
“我可以。”
他如此认真的回答,倒让我忍不住想要调戏他:“你可以什么?”
“剑术,武功,以及琴棋书画。”
我眨眨眼,觉得自己捡到宝了:“琴棋书画,你也会?”
“嗯。”
“什么琴?”
“六弦琴,古筝,琵琶,长箫,会一点。”
“棋呢?围棋?”
“只会围棋,双陆,六博。”
我不敢再问下去,糟了糟了,我原来只知道他武力高超,可没想到他还会这些,我现在回去学还来得及吗?
我垂头丧气的勾着他的肩膀:“这些我都不会。”
“你想学,我教你,不想学,也很好。”
我想了一下,好像我除了枪法好一些什么都不会,越发的懊恼:“你会不会,以后某一天,就嫌弃我了。”
“不会。”他握着我的手,十指紧扣。他这人,嘴里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纯情的像一捧天山上的雪。
“少主。”营帐外传来绍明的声音,我吓得一激灵,立刻要从黎溪怀里跳起来,他却用手掌强行把我按下,动弹不得。
“何事?”
“沉姑娘的营帐收拾好了。”
“好,我有事要与你们少主商议,你去休息吧。”我朗声回道。
“是。”
站在营帐外的身影远了,我才松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我,一脸不解:“你害怕别人知道?”
“我……”我确实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感,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就等你不害怕了,再告诉他们。”
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选择了迁就,我鼻头一酸,亲了一下他的嘴巴:“对不起,你给我一点时间。”
他微微一笑:“现在这样,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了。”
说起这个,我倒好奇起来,十分得意的仰起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脸上泛起红晕,别过头去:“忘记了。”
我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脸掰回来:“我不信,我都都记得自己是六岁开始喜欢你的,你是几岁?十五岁在敛芳台?还是十七岁的试炼大会?我可记得你那时对我冷眉冷眼的,还说‘入邪道者,吾必除之’。”
他不答,接连闪躲,我一来劲儿,忘了肩上的伤,又疼了起,不禁吸了口凉气:“嘶。”
“还没好?”他伸手,又不敢碰。
“没事,元灿给我的药不好用,可能恢复的慢了一些。”
他起身给我拿了一瓶药出来:“用这个。”
我接过,不愧是黎氏少主,连瓶子都精美异常,指不定里面的药有多贵重呢。
我拿了药,就要回自己的营帐里去换,他拉住,指着那个灰白帘子:“我帮你。”
也好,我自己包扎总是不顺手,便先走过去,将左肩的衣服脱了,又拆了绷带,那伤口黑黑的一团,不像是结痂了,这么近距离看着很是恐怖。
他拿一块丝绸沾了水,轻轻将伤口周围清洗一遍,正轻捺着,手突然一重,疼得我直接喊出声来,额上瞬间流出了冷汗。
“这是透骨钉。”他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在古井里浸泡过,又丢在冰窖冷冻的水,一流出来,就成了冰。
我从未见黎溪情绪如此剧烈,回头看,他早已红了双眼,拳头紧握,几乎要掐出血来,泛着汹涌的怒意:“他们竟然真的敢杀你!”
“我这不没事嘛。”我故作轻松的一笑,非但没有减缓他的怒意,反而让他的神情陡然生出杀气。
我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声唤着:“黎溪。”
许久,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说:“百里氏的透骨钉上面缠着咒术,比普通的要狠戾许多,会沿着血液渗透进心脉,限制你的五感。”
我点点头,想起了今天跟黑衣刺客交手的场景:“怪不得我打不过他,原来是这钉子的缘故。”
“上药时有些疼,你可以咬我。”他伸出左手,放在我的嘴边。
我笑道:“给你咬疼了,你手一抖,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的手指从我的脖颈绕直颈肩,语气中满是心疼:“那你忍着点。”
说着,瓶子里的粉末落在伤口上,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应该找个东西咬着,我怕人听见不敢出声,几乎都快将下唇咬出血,才挺过了最疼痛难忍的时刻,等他给我包扎好,我已然没有了力气,倒在他的小木床上,怔怔的喘着气。
“百里氏的东西,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他低着头,脑袋上顶着沉重的歉意,我想安抚他一下,手又被他擒住,我叹了口气:“你呢?他们又是怎么为难你的呢?”
他不答,给我擦了擦脸上的汗,说:“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在外面,有事喊我。”
我拉住他的手,顺便往旁边挪了一下,腾出一个人的位置来:“先别走,陪我说说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躺了下来,板板整整的,跟他坐着的姿势一个类型。
我却没有力气再说话,就这么握着他的手睡着了。
好吵,有人进来了,在说话,有黎溪的声音。元灿也来了,声音低低沉沉,听不清楚。叶南笙和百里言若告别来了,没有停留就走了。最后,我是被绍羽的大嗓门给震醒的,一睁眼,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灰白帘子遮得严严实实,我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外面的人自然也看不到我。
不一会儿,有人靠近了帘子,我想要躲,那人却先一步拉开了,是黎溪,我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问他:“现在什么时间了?”
“该走了。”黎溪说:“元灿在外面等你。”
“你是不是也要去谷州了?”我缓了缓神,才慢悠悠的起身。
“得空了,我就去见你。”
来之前我还是个自由自在的闲人,突然就有了牵绊,倒还真让我有点不习惯。
“征讨也差不多该收尾了,听说会在滦城公示,届时世家及诸门派都会派人来,我在那儿等你。”
“好。”
我们在关河前告了别,他往西,我和元灿往南,绍羽抱怨着我贪睡误了时辰,又被绍明唤了回去。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很邪恶的念头,如果他知道昨晚我跟他们少主睡在一张床上,表情会不会很精彩呢?以后,他还会这么对我大呼小叫吗?
“高兴什么呢?”元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没事。”我痛痛快快的舒了一口气:“走,赶紧把事情解决了,我们回天舟城。”
再回到天舟城,已经是三日之后,我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又起来练武。
肩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再用力也不会觉得疼,听元灿说谷州那边也平定了,只等着几大家主商定一个日子,就要去滦城开庆功会了。
我估摸着可能还需要几天,便趁机又去了一趟蟒丛山,然而山里面的祭坛和青铜鼎都被摧毁了,山谷里的百里氏旧址也早已人去楼空,唯有当日的血迹干涸在石板上。
我觉得无趣,让元灿跟我去岳阳城找人,他正好这几日清闲,便陪我一起上路了。
“你要找谁?”元灿带我进入城内关押反叛的地牢:“这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白砚寻,你们应该也跟他交过手,黑衣白发,带着一条白蛇。”
元灿看我一眼:“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他自己告诉我的,那日在蟒丛山,他拿着飞雪的松石手链,他,和他们白氏,必定跟七星阵和阴符脱不了干系。”我不免带了些情绪,脸色很不好看。
元灿倒也不介意:“白砚寻原本是在征讨名单之内的,但因其行踪难以捉摸,才将其暂时搁置。你也不要过于忧虑,阴符若被使用,文心长老一定会探测到痕迹,你这样茫然的自己查,当心真遇到了心魔。”
“你难道,不想找她回来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虽然之后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元灿更执著于飞雪的下落。
“若这世上真有心意相通,我想我和她便算得上,即便她不在了,我也能知道她的想法。”
“所以,你想说,是飞雪不想让我们执着下去了吗?”
元灿摇摇头:“不,她希望你不要勉强,更不要为难自己。”
“那你呢?”
“我从来都不会为难自己,这种古怪的性格只有你。”
“我……”反驳的话咽了回去,真厉害啊,即便是不在了,也能如此精准的揣摩出我的心思。
“好了,人都在这里了,我是没瞧见,你找到了吗?”
除却当场击杀的之外,足有百余人被关押至此,等待着定罪之后一并处死,其中就包括谢安。还有些罪不至死的,关在另一个地方,日夜赎罪以求刑满释放。
这些死刑犯里,多半都曾是名门正派中叫得出名字的大人物,一朝动错了心思铸下大错,伤人害己,不知所求到底为何。
若我执著成魔,也会被迷惑了心智,沦落至此吗?
“不会的。”元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不会入魔的。”
我心头涌过一丝暖意,笑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你太弱了,顶多是个小祸害,不足以成魔。”
我瞬间爆炸:“之前我输给那人是因为受了伤,被咒术影响,瞧给你嘚瑟的。”
他只笑着,我更加气愤,转身踹了他一脚才忿忿离去。
岳阳城是审判世间法理之城,由五大家族共同坐镇,每一个家族都在这里设有据点,阿爹和大哥明日一早才来,我自然是跟元灿住的元氏别邸。
为了庆祝此次征讨大获全胜,滦城的百姓要在河岸连放七日的烟花,天剑台是观赏烟火最佳的位置,只可惜我们没提前预定好位置,便只得在一处临街的酒楼上远远观看。
今日已是第二日,邻城的百姓也都簇拥而来,甚至有的人赶了几天的路,就为了等恶人伏法大快人心的时刻,此时的街上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
“滦城的烟花真好看啊。”
元灿坐在窗边,眼底映着天上的辉煌,道:“是啊,太平长安。”
我其实心里琢磨着事,飞雪,白氏,百里氏,阴符,白砚寻,面具女,我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眼前这个人肯定知道的比我多,我不信他从来没有追查过,贸然问他,肯定又把我糊弄过去。
我又饮了一口酒,看着满城的烟花只觉得索然无味,他突然转身看我,一脸戏谑:“我先走了,你不要回来太晚。”而后将身子探向窗外,我心中惊呼一声“不好”,伸手一抓,他的衣袖从我手心划过,什么也没抓到,他落在街上,远远地又是一句:“不回来也可以。”
戚,每次都是想问他的时候,给我来这套。
头顶的烟花辉映着街景的明灭,恰是我不经意的一瞥,在一片灿烂中一眼分辨出了那一抹清冷,黎溪站在楼下,身后的人群如灯。
我这才明白元灿那几句话的意思,不由得神思飞舞,扒着窗就要跳下去,门口随侍的小厮慌忙冲出来拦住我,我推开他,道:“这点高度,没事的。”
小厮伸出手,笑得一脸僵硬:“姑娘这桌酒菜,可还没付钱呐!”
哦,钱,我翻了一下,腰间,怀中,袖口,空空如也,跟元灿一起,我向来什么都不带的。
小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那僵硬的笑容也快绷不住了,我急忙按下他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意,探出头对黎溪说:“带钱了吗?”
黎溪以为自己听错了,仰起头,清澈的眸子宛若银河:“嗯?”
他上来付了钱之后,小厮的态度明显好了,点头哈腰问着要不要再加几份菜。
“你吃过饭了吗?”
黎溪摇摇头。
我接过菜单,又点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当然,还是黎溪付的钱。
他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我就趴在窗户上看烟花,可是烟花没有他好看,我又转过头来看他。
他没什么反应,我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先是挪到了他对面,再绕到他身旁,他还是不说话,专心致志、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
我扯着他的衣袖抱怨:“你吃饭这么慢,还不理我,等会儿夜深了,你又要回去了,你……”
他侧过头,吻了上来,我没有防备,任凭他撬开我的嘴巴,喂进去一颗葡萄。这家店的小厮说,今年的葡萄还没有下来,这是去年封好放在冰窖里,今天刚启出来的,我图个新鲜点了一盘,放在桌上一口都没吃。
“甜吗?”他看着我,眉目间盈着一泓绵绵温情。
我咬破葡萄皮,香甜的汁水在舌尖上四溢蔓延:“甜。”
我不再打扰他,默默地抱着那盘葡萄坐在窗前吹风,入夏后,天也热了起来,连风都是热的,熏得人快要醉了。
葡萄一颗接一颗的被我吃掉,我放下空荡荡的盘子,摸了摸嘴唇:“真甜啊。”
听到他起身朝我走来,我没有回头,他伸出了手:“下去走走吗?”
我还从未如此坦荡自在的跟他并肩走在一起过,浓密的夜色和往来的人群成了最好的保护,可以让我对他的亲昵大张旗鼓而不被瞩目。
有些话,关于百里氏的,我想问问他,可是此时此刻似乎不太合适,我犹豫了很久,始终没能张开嘴。
前面的姑娘掉了一根珠钗,在石板铺设的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迅速被来往的脚步声和沿街的吆喝声淹没,我捡起来追了去,人群攒动,黎溪松开了手,我便游鱼一般钻进了人群里,拉住了那位姑娘的衣袖。
“姑娘,你簪子掉了。”
她回头接过,行了个礼,又消失在人群中。
我再回去找黎溪,却见来来往往的人皆与我背道而驰,每个面孔都陌生而冷漠。
“黎溪?”我喊了一声,如针入大海般翻不起半点波浪。
“黎溪!”
我开始慌乱,拨开不相关的人群,寻找这流动的灰白色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但哪里都是灰蒙蒙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黎——,”我的手腕被人握住,一张赤红色的面具朝我袭来,透过眼睛上的圆孔,那个熟悉的眸色使我迅速安定下来,转身抱了上去,温热的,真实的,带着淡淡的香味的身体。
“吓到你了?”他摸着我的头发,眼里尽是笑意。
“怎么可能,你又不会走丢了。”我埋在他胸前狠狠吸了一口气,说:“我也要戴,面具。”
他拉着我走出人群,街边的小摊子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面具,他挑了一个青鬼的面具给我戴上,手指不轻不重的敲在了青鬼的脑壳上。
“嗷。”我伸出手吓唬他,他却突然滞了一下,拉着我转身就走。
三两步拐进小巷子,我才听出来后面有人在追,听声音是两个年轻人,绕了好几圈,还是被对方一前一后堵了起来。
“少主,您一声不吭就跑出来了,害我们好找。”绍羽抱怨着。
“您该不会以为,带个面具我们就人不出了吧?”绍明少有的有些生气。
黎溪摘下面具,无奈道:“这么好的夜色,你们不去逛街游玩,跟着我做什么?”
绍羽叉着腰,气鼓鼓的说:“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您,您却一个人溜了,还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
“我来见一位故人,不方便带你们。”
“我们从小与少主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怎从来不知道您在滦城有位故人?”绍明发出质疑。
他们两个围攻一个,自然是黎溪吃亏,我站出来,道:“你们又没绑在他身上,怎么就肯定他没有故人呢?”
绍羽闻言愣了一下,接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声音,怎么那么像——”
“沉尽落?”我替他把剩下的话说完。
“你,该不会?”他惊恐的指着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我摘下面具,冲他扬起了下巴,颇有小人得志的意味:“不会什么?”
绍羽仰天长啸,一副自家的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模样,痛心疾首,顿足捶胸,恨不得再来个痛哭流涕。
他越是反应强烈,我越是高兴,激动地都快跳了起来:“哎,你别这样嘛,我好歹也是沉家的二小姐,配你家少主那是门当户对啊。”
“你闭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将胳膊抵在墙上暗自神伤。
我乘胜追击,再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啧啧啧,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以后可要注意你的态度。”
“你给我们少主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怎么会,看上,看上……”
“想来我无才无德,那就只剩下本小姐的美色了,这张脸可是传自于当年世家显贵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你浅薄!”绍羽气得哆嗦。
“哎行了行了,你说说你,好好的烟花不看,非要来这儿找气受,这下满意了吧?”我一朝扬眉吐气,好不同痛快
“你,少主,你看她如此,刁蛮!”
绍羽要是个女孩子,指定比我会撒娇,一瞪眼、一跺脚,连黎溪都招架不住,伸手把我拽回来:“已经是二更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跟黎溪走在前面,绍明绍羽跟在后面,不回头我都能想象到他一脸抓狂的表情。
再转个弯就是元氏别邸了,我怕人瞧见,只让黎溪送到这里,而后冲远处的绍羽挥挥手:“你过来。”
他虽一脸不情愿,脚步倒是很听话,“干嘛。”
“想必你也不希望我和你家少主的事被人知道吧~”
他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
“那就有劳你把嘴巴看好,可别说漏了嘴哦。”
“这个不用你操心,倒是你,别到处嘚瑟!”
“一言为定。”我竖起一根手指,对他挑挑眉,他撇撇嘴,不耐烦的把头扭向了一边。
把绍羽这个大喇叭处理好,谨慎的绍明根本无需担心,我捏着黎溪的手,趁那两人避开视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知道你明后两天会很忙,不必抽空来见我。”
“这几天不要乱跑,记得带随从。”
“啰嗦。”我松开手:“我回去啦。”
“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