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忧
与南宫薰分别后，又过了几日，北宫珩总算回到长安。离别数月，再望着高耸的城门，心也稍微放松了些，至少不用担惊受怕。时近重阳，城中桂花已然灿黄，甜香气息弥漫在空中，四处店铺都在兜售茱萸。
北宫珩思量一番后，决定先去见宇文邕。
去往长安宫的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先偶遇了平时与他有些来往的卫将军侯莫陈芮，又遇到了宫伯长孙览、司卫上士长孙晟叔侄二人，随后又迎面碰上的尉迟运、尉迟靖父子二人，不久后又遇到司马消难，他正与女儿司马令姬一同逛街。
看来重阳将至，人们都开始采买过节用品，节日气氛也比较浓厚，北宫珩在心里想道。方才遇到的人们都与北宫珩有些来往，交情也算可以，但他们并不知晓北宫珩的真实身份，只是认为他是宇文邕身边的亲信护卫。
抵达长安宫后，却被告知宇文邕此刻正在外调理身体，并不在宫中。
北宫珩只好先把采买来的药材放到御医处，以完结自己“医徒”的任务。随后便打算去找北宫珺，结果被女官告知现在她正与太子妃在御花园附近游玩，御花园已经属于大内区域，北宫珩是断然进不去的。
看来今天的时机都赶得不太凑巧。
北宫珩正要告辞离开，门外却通报“隋国公夫人来访”，周围女官纷纷欠身，他见状也连忙侧身到一旁欠身。不多时，一位衣着华服的贵妇人在侍女的陪同下踏入门中，随后转身落座，一举一动尽显从容大气。随后那妇人派侍女与女官知会一下，烦请她们去宫内通报一声，就说隋公夫人想要看望一下太子妃。
北宫珩知道这位贵妇人便是当今隋国公杨坚的发妻独孤伽罗，前任大司马独孤信的小女，她在十四岁时嫁入杨府，与杨坚共同挺过宇文护的毒害，于今已有近二十年。当今杨坚深得宇文邕重用，长女杨丽华又是太子宇文赟的诏令太子妃，一方面在朝堂上举足轻重，一方面又能成为未来的国丈，杨坚的势力可谓强大。尽管皇孙并非杨丽华所生，但凭借娘家势力，她依旧有成为皇后和太后的资本。
女官去宫内寻找杨丽华后，独孤伽罗扫视一眼，随即注意到了伫立在一旁的北宫珩。
“你看起来有些面生，不常待在这里吧。”独孤伽罗问道。
“回夫人，在下北宫珩，只是陛下身边的侍卫，平日里不常来此地走动。”北宫珩说道。
“看来陛下很会招人，一介小小侍卫，看起来也气度不凡。”
“夫人谬赞。”
“刚从外地回来吧？”
“唔……”北宫珩有些迟疑，“夫人此话从何说起。”
“早先我听闻陛下派医徒外出采买药材，以调理太后身体，看你衣装打扮与近来城中人们不符，大概是也负责此类工作，近日才回归吧。”
“夫人观察力着实敏锐，在下自叹不如。”
“显而易见的事情，无须谄言。”独孤伽罗说道，“既然你在外地许久，可曾听闻东边高齐的兰陵王高长恭被赐死一事？”
“在下偶有耳闻。”北宫珩回应道，不知为何她突然问这种问题。
“高长恭虽处敌国，屡次令大周遇挫，但确实有雄才大略，只是可惜他忠心耿耿、舍生忘死却最终遭到鸩杀，着实令人唏嘘。”
“确实如此。”
北宫珩预感到顺着兰陵王这个话题，谈话将会涉及到某些不可控的区域。
“北宫侍卫可是有心事？”独孤伽罗察觉到气氛变化。
“夫人恕罪，在下方才只是在疑惑陛下为何近日经常不在宫中，是否是有何要紧事。”北宫珩欠身道，同时也避开了方才的话题。
“无妨，我听说陛下近来身体欠佳，时常出宫前往合适的地方进行调理。”
“原来如此，谢夫人告知。”
“不必如此拘泥于礼节。虽然陛下身体时常欠佳，不过不久前皇孙出世，看到太子之后的皇位依然后继有人，也可以专心忙于政事，不必再焦虑。”
“夫人说的是。”
“看样子你对陛下确实忠心耿耿。”独孤伽罗此时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妙起来，“想必陛下百年后，北宫侍卫也会继续守卫下一任陛下吧。”
“此乃在下职责所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尽管北宫珩表面唯诺，但实际已经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她似乎在打探自己今后的人生路途和选择。但眼下来看，他尚不明确对方这样做到底是用意。
“北宫侍卫不必紧张，方才我只是随口说笑，切莫放在心上。”独孤伽罗的语气舒缓起来，脸上也出现微笑。
“在下不敢，夫人之语自然有其用心。”北宫珩依然欠身道。
“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说话做事就是讨喜，模样也俊朗。你看起来约莫二十吧，可有婚配？”
“有劳夫人关心，尚未有婚配。”
“无论男女，婚配乃终身之事，切不可耽搁，况且你已过弱冠，更是要尽快择优而娶。北宫侍卫若是犹疑不决，我这里倒还有些媒妁信，信中所说的女子也都是长安大户人家，可供挑选一二。”
“谢夫人好意，只是在下只思为陛下肝胆涂地，即便有考虑个人之事，也应告知陛下才是。”
“说的倒也是，毕竟人生大事，处理起来也要更加慎重。”
正交谈间，收到女官消息的杨丽华便已来到此处，陪在一旁的还有北宫珺。许久未见，再次见到兄长的北宫珺顿时面露欣喜，但又碍于独孤伽罗等人在场不好表露，好在北宫珩及时把她唤了过去。
“难怪发觉你二人如此相像，原来竟是兄妹。”独孤伽罗笑道。
“夫人见笑。”北宫珩说道。
众人交谈一会后，独孤伽罗便随着杨丽华进入大内拜访叱奴太后，北宫珩等人也作揖拜别。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北宫珩若有所思。
“阿兄在想什么呢？”北宫珺问道。
“没什么。”北宫珩说道，“快到重阳了，我外出好久也没怎么陪过你，今天带阿珺去街上转转吧。”
“真的么？！”
北宫珺眼中放光，她已经好久没出去过了，更何况此次是和阿兄一起。
“还能有假？回去换身衣服，再和女官说一声，我在此处等你。”
“好！”
看着北宫珺兴致冲冲的背影，北宫珩不由得笑了笑，随即再次陷入深思。
不知怎的，北宫珩联想到了高长恭所说的与杨坚有关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在刚才见到独孤伽罗时，他察觉到一股极其细微的兵气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