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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栅栏1
栅格之间眼睛圆圆的。
闪忽的眼睑
向上掀,
放出一道目光。
虹膜,游泳者,无梦而阴郁:
天空,心灰色,一定很近。
铁眼窝里的斜乜,
那闷燃着的木屑。
透过光感
你猜到灵魂。
(要是我像你。要是你像我。
我们不是站在同样
一股贸易风下吗?
我们是陌生人。)
铺地砖。铺地砖上
彼此紧挨着,那两个
心灰色的水洼:
两个
满口的沉默。
注解:
1 安妮·卡森说,这首诗的运作就像一个栅栏。在其中你看到栅格背后一只眼睛和一道穿过栅格的目光。你俯视那目光,注意到眼睛更深处游移的虹膜,注意到在那里冒烟的木屑,注意到(透过光)对灵魂存在的猜测。灵魂是你能透视的最深幽的东西了。这时诗突然把你移出栅栏,进入一个括号,在括号里说到你与我的关系之外部事实。突然,“陌生”被作为你我之间的反事实条件提出来,你我肩并肩却彼此陌生。虽然我刚刚瞥见你的灵魂,但我们是陌生人。我们的陌生看上去(从外面看:在铺地砖上)像两个紧挨着的水池,仿佛两只相邻的眼睛。水池反映天空(心灰色……心灰色),但无言无语:两个满口的沉默。诗的动作,也即当它把你拉入又抛出那个栅栏也即我的时候,拉入又抛出那个语言栅栏的时候,这动作是带着糟糕的谈话所包含的有弹性的反冲的,从而清除了我们可以说话的幻想。中间的括号是一种震惊,它把这局面的价值翻了个底朝天,只剩下陌生人突然暴露的那种严酷的礼貌得体。也就是说,诗中的你我之间发生一种疏离动作,这是一种有序的动作。一个意象(两只眼睛)穿过栅栏,变成另一个意象(两个水池)。你对我的灵魂的瞥见成为我们互相毗连的沉默。卡森说,她曾经说过,这种诗学动作在某些方面代表了一种“亲密的疏离”的状况,这状况是在策兰与他自己的语言之间获得的。卡森还说,对策兰而言,这种疏离概括了他与他人的关系。他前往伟人们(例如海德格尔和马丁·布伯)的屋子,却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