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遗珠的下落
第四十章遗珠的下落
作者:王小僧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刚下了暴雨,暗河涨水了,鸡眼张的尸体就被河水冲了下来。牛进宝他们在暗河里拖拖拉拉地走着,尽管火把的光芒把暗河里照得如同白昼,但他们还是心底发寒。尤其是牛进宝,鸡眼张的死状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一想到石窟窿里的那些东西,顿时就没有勇气前进了。他打算就在原地消磨一段时间,然后就下去跟他爹交差,就连说辞他都琢磨好了:“暗河涨水,很多地方都坍塌了,根本就无路可走,不得不回。”
牛进宝停了下来,暗河里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停了下来。可偏偏这时,暗河里漂来了一具尸体,牛进宝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死不暝目的鸡眼张,他这时不但还睁着斗鸡眼,更神奇的是,就连嘴巴也张开了。那尸体顺流而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牛进宝,弃旁人不顾,直奔他而去。牛进宝吓得连连退了几步,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躲左边,尸体就跟着流向左边,他躲右边,尸体又跟着转向右边,好像黏上他了。
“张当家,你的死与我无关啊,你别跟着我,你快快上路去,回头我就给你多烧纸钱。”牛进宝方寸大乱了,口中念念有词,就差跪地磕头。
可鸡眼张的尸体偏不听他的,还是跟在他的后面。牛进宝被逼急了,本想一脚把它踹开,奈何双腿浸在水里,根本就踹不出去,还险些跌倒。就这么耽搁了一下,尸体已经撞进了他怀里,毛骨悚然之际,他顾不得晦气了,闭着眼睛伸手把它推开。这一次,鸡眼张的尸体终于顺流而去了,可众人在火光中看得清清楚楚,一条黑色的小蛇从尸体的口中快速窜出,把牛进宝的手给咬了一口,下一秒,它掉进河里不见了。
牛进宝睁开眼睛,看见鸡眼张的尸体漂远了,刚准备松一口气,左手的手背上就传来了痛感,抬起了一看,手背上多了一个冒着鲜血的牙印,不由得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牛少爷,那尸体口中飞出来一条小黑蛇把你咬了。”一个大汉告诉他。
牛进宝一听就翻白眼,整个人瘫在了河里,好几个人都扶不起来。那些大汉退下来的时候,把他抬到了牛耕林面前,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牛耕林听到一半就喝住了他们,他根本就不信:“一个死人的口中哪来的飞蛇?你们一个个嘴里就知道放屁!”
牛进宝虽然也没看见他们口中的小黑蛇,但手背上真实的伤口,让他对自己中了剧毒深信不疑,可眼下却没有一个人想起要救治他,这让他躺在地上又急又气。
“爹,真相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性命,我就要死了,你快救救我。”他痛苦地呻吟着,随即把自己被蛇咬伤的手举了起来,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被蛇咬了。
“别自己吓自己了,那蛇没毒,你死不了。”牛耕林满眼鄙夷,厌恶地推开了他的手。
牛进宝停止了呻吟,自己爬起来,在沙滩上走了几步,似乎印证了父亲的说法。但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在暗河里,鸡眼张的尸体处处透着诡异,他尸体里跑出来的小黑蛇怎么会无毒呢?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道:“张当家的尸体冲我来时,他的嘴巴确实是张开的,而且里面似乎还有东西在动,难道小黑蛇真的是从他嘴里出来的?”
“你们都看清楚了?确定那小蛇是黑色的?不是其他颜色?”牛耕林盯住了那数十个刚从暗河里下来的大汉,逐一望去,目光所到之处,无人闪避,更无一人摇头。
他们都很确定:“回老爷,我们愿拿人头担保,那小蛇确实是黑色的。”
甚至,还有一个人补充了一句:“就跟当年老龟身上爬出来的小黑蛇长得一模一样。”
牛耕林眼中的目光慢慢地黯淡了。他自然也想到了当年在牛家老宅里,老龟身上爬出来的那些小黑蛇,它们可是身含剧毒,被咬者都是当场毙命。而牛进宝被咬了,现在还活着,同一种蛇,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它们会出现一个有毒,而另一个无毒呢?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牛耕林自言自语道,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牛进宝看着手背上的伤口,又听说咬他的小黑蛇跟老龟身上的寄生蛇长得一样,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脱口而出道:“爹,我明白了,老龟身上的蛇在暗河里出现了,也就是说老龟就躲在暗河里?”
“老龟要是在暗河里,你现在就是一具死尸了,它身上的蛇有毒。”
牛耕林继续道:“玄武本是龟蛇同体,老龟身上寄生的小黑蛇要是自身没毒,那它们的毒素就只有来自老龟,而老龟本身也没毒,那就只有来自它们的食物了,蛇龟在水里一般吃鱼虾藻螺等,想当初小黑蛇在牛家逞凶,被它们咬死的人,个个面目安祥,全都是一副寿终正寝之相,就跟中了紫色芋螺之毒的死状如出一辙,所以结论是老龟的老窝必定与紫色芋螺为邻,小黑蛇吃紫色芋螺为生,所以毒性相近,这里面的因果的确耐人寻味啊。”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张当家他这是在天有灵啊,如果不是他的尸体在暗河里和我儿过不去,进宝又怎么会被蛇咬,而我又怎么能解开玄武遗珠的去向之谜呢?”
“爹,你是说,紫色芋螺在哪里,遗珠就在哪里?”
牛进宝的眼皮跳了一下,心想这片海上只有两个地方有紫色芋螺的存在,一个是沱泞岛上白胡子老周家的祖地,另一个就是星海苍茫里的蛇岛,那地方规矩自成,位置未知,他们根本就去不了。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他们要去沱泞岛了。
果然,牛耕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儿子,我们该去会一会白胡子老周了。”
“爹,要是老龟不在沱泞岛,而是在蛇岛呢?”牛进宝还是不大愿意去沱泞岛,这在他看来就是去送死,他爹命不久矣,横竖都是一死,狗急跳墙也在情理之中。可他还年轻,远未到耳顺之年,自然不愿涉足险境。
牛耕林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盯住了他道:“蛇岛?你以为我不想去吗?可我们知道去蛇岛的路吗?还是你觉得我们去沱泞岛是必死无疑?”
牛进宝连忙摇头,违心道:“没有,冯老鬼声名在外,我们杀过来了,他还不是一只纸老虎?而那白胡子老周,深居孤岛,固步自封,说不定也是虚张声势,不见得有真本事。”
“你不用把他们说得不堪一击,他们能威慑一方,自有过人之处,但我们这次出海,也不是空手而来,除了眼前的弓弩,我们还有几十杆火绳枪没有用上呢,本来准备用来送冯老鬼上路的,现在看来,只有拿来给白胡子老周一个惊喜了。”牛耕林说完,击掌数下,他的身后就缓缓走出了一支斗志昂扬的枪队,他们手执火绳枪,裤头挂着弹药,步伐整齐,走起路来目不斜视,显然是受过了专业训练。
“哪来的?”牛进宝看直了眼睛,做梦也没想到他爹还藏了这一手。
这几十杆火绳枪是从洋人手里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现在回想起来,牛耕林还是肉疼不已:“从洋人手里买的,我一头牛还换不来他一杆枪,他们赚钱跟抢劫似的。”
“洋人的东西看着倒是挺威武,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牛进宝围着枪队转了一圈,看着他们手中的火绳枪,很是好奇这些家伙的威力。
牛耕林给他们其中一人使了眼色,那人便站了出来,面朝大海,似乎正在寻找着射击的目标,很快,一只海鸟俯冲而来。他点燃了火绳,然后抬枪瞄准,枪响过后,白烟升腾中,海鸟中枪一头扎进了海里。牛耕林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得意道:“百米之内,弹不虚发,弩箭的射程只有三十米到五十米左右,而我们的火绳枪的射程少说也有一百米,其威力比弩箭强大了一倍有多,有了它们,我们必定能把白胡子老周他们打得措手不及,一举全歼!”
牛进宝刚见识了火绳枪的威力,心中也渐渐有了底气,而且他爹是非去沱泞岛不可的,这也间接造成了他也非去不可。他爹去了,而他不去,无非就两个结果,其一,他爹凯旋归来,他坐享其成;其二,他爹死了,沱泞岛的人就会来找他算账,他也活不了。这结论出来就是他的命在他爹手里,爹活着,他才能活着,爹死了,他也得跟着死。虽然此行前途未卜,但有火绳枪壮胆,牛进宝还是心生侥幸了,只要拿下了沱泞岛,他何愁不能把周灵儿的美色握在手中?至于唐山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曾屡屡冒犯他,更是要除之而后快。
前者是他的心结,后者是他的心刺,结不能不解,刺不能不拨,这是他的执念。就这样,牛耕林父子在各自的欲望中泥足深陷了。现在,他们站在浮沉起伏的海水面前,远眺着沱泞岛的方向,眼睛里的贪婪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了…
而沱泞岛上,山岭林间水气腾腾,遍地的猴欢喜树拔地而起,它们老树新芽,枝干相持,看上去亭亭如盖。海里也是白雾弥天,暴雨带来的水气在这里徘徊不前了,空气中湿漉漉的,到处都是雨水的味道。就连这里的太阳都像是刚从海里捞起来似的,它无精打采地挂在雾气翻滚的海面上,散发着病殃殃的光芒,让人根本就无法看清眼前这片迷离又恍惚的世界。
现在让我们的目光来到岛上最高大的那棵猴欢喜树下,它是冯保威亲手种下的,而现在冯保威倒下了,它却愈发挺拔,绿意参天。此树坐落在白胡子老周的庭院之中,此时树下聚集了一群人,白胡子老周身披黑袍站在树前,枯老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大树,白眉毛下的一双深陷的眼睛里,看不见光彩,就连仅剩的一点锋芒,也是近乎油尽灯枯。
可就是那么一点锋芒,却没有人敢直视,就是因为它是属于白胡子老周的。
此时的他已经从周灵儿的口中知道了大六甲岛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冯保威的死,让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手缓缓离开了大树,枯瘦的脸上还是毫无表情,皱纹堆在一起,像是一道道山的脊梁,他这一生就是爬过了这些数不清的脊梁才来到这里的,一路走来受人敬畏,现在他老了,就有人胆敢对沱泞岛虎视眈眈,试图来欺侮他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冯当家这一辈子与我沱泞岛守望相助,有如我们的手足,如今他死了,大六甲岛改姓牛了,我们不能不管,我们得找姓牛的把账算清楚,杀人了偿命,欠债了还钱,一样都不能落下。”他的声音从黑袍中传来,透着悲凉,但仍不失威严。
周灵儿从海上湿漉漉地回来,此时已更换了一身素衣,单薄的身姿看起来像是弱不禁风,眉眼如画,正是韶华正盛的时候,却偏偏眼神落寞,长剑不离手。她身后的石头大叔主动请缨道:“老爷,待我此刻率人去大六甲岛取了牛家父子性命,以告慰冯当家的在天之灵!”
她阻止他道:“石头大叔,不用去找他们,他们自会送上门来的。”
“到了那时,刀枪无眼,我怕会牵连了岛上的无辜居民,你现在去安排他们撤离吧。”周灵儿迷离的眼中,似乎已经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厮杀,她无法置身事外,但也不能牵涉无辜。
石头大叔不动,在等白胡子老周定夺。他表示担忧道:“要是牛耕林不来沱泞岛,而是跑回了陆地,我们再要找他就鞭长莫及了。”
“就按灵儿的意思去办。”白胡子老周咳嗽道,他相信女儿的判断,拖着黑袍施施然走了。无脸管家紧跟其后,寸步不离。他也该去准备一下了,他很确定,无论是谁,只要进入了他们老周家的祖地,他都可以将他们变成陪葬品,囚泅于内,再不得超生。
石头大叔领命后,就急着出去疏散岛民了。海面上已经起风了,太阳每天从海面上升起,现在又要沉入了海底,夜幕藏在天边的晚霞后面,不怀好意地露出了半个狰狞的脑袋。不大一会儿,那些岛民就在石头大叔的帮助下,陆续背着行李登船离岛了。他们都是渔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通常都是收拾了一些细软,便划着自家的渔船出海了。至于去处,自然就是附近的无名岛屿了,他们都深信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
白胡子老周即使老了,在这岛上也还是他说了算,包括输和赢。周家世代主宰着沱泞岛,这是烙印在他们脑海深处的信仰,从出生到死亡,一直深信不疑。
等到他们都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里,周灵儿终于把目光从海面上收了回来,嘱咐身后的唐山和绿珠道:“用不了多久,牛耕林他们就要来了,你们在岛上布置一些陷阱机关,让他们到时候吃些苦头,挫挫他们的锐气。”
唐山和绿珠答应后,两人就分头准备去了。落日的余晖正一点一点地沉入海底,风浪便急急地冒头了,它们从大海深处追逐而来,浩浩荡荡地占领了整个海面。周灵儿盘腿坐在礁石上,静如处子,她面朝大海,眼神如同她手中早已出鞘的剑一样,冷冽得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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