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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蓬莱道士

七十二蓬莱道士

河北新乐县沙河畔有一书生姓沙名池,善交广友,为人憨厚,遇事执著而不变通,一富家子弟也。嘉靖初年,其考中童生,本应再接再厉,然不思进取,嗜酒无度,整日与酒友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其嗜尚崇仙慕道,总幻思妄图成仙,诸酒友无不讥讽其痴也。

一日,沙池应友之邀赴宴,诸酒友知其憨,轮番举杯劝饮,欲将其灌醉以观醉态而取乐。宴后,其醉醺醺晚归,东倒西歪行之,无友随其行而护之。其行至河畔龙王庙前,昏然欲睡,跌撞入庙,卧于供桌之上,酣然寝之。

沙池梦中,朦胧闻龙王爷正嘱手下虾兵蟹将曰:“明日有一仙人欲从此过,诸位打扫各处,洁净庙宇,迎仙人光临,不得怠慢、得罪上仙!”诸手下连声应之。其于侧闻之大悦,有仙人远路至此,可拜师求艺矣。其欲知何仙至此?遂上前施礼,问龙王:“草民敢问龙王,何仙至此?请告知。”龙王乜视其,随口答曰:“乃一上仙真人至此,途经也。”其又问:“吾亦前往迎之,可否?”龙王见其乃一介书生,摇首拒曰:“此事与汝有何干系?汝肉体凡胎,一凡夫也,焉能见仙乎?”其急不可待求曰:“吾崇仙慕道已多年,总欲拜仙为师,焉能将此良机失之?岂能将吾排出迎仙之列乎?”其苦苦哀求不止,然龙王严词拒之。其执拗不甘,大呼小叫,龙王烦矣,命手下将其逐出庙门,其撒泼打滚,虾兵蟹将听令上前,将其拎起,向庙外抛之。

沙池从梦中惊醒,见己原睡于庙中,不知何时躺于庙外。忆适才梦中所闻,其觉怪异,然确真无假也。

次日天亮,沙池将龙王庙所梦详述众友,言此拜师成仙良机不可失,众友闻之,讥笑其痴,其发誓确真。众友见其信誓旦旦,半信半疑,随其至龙王庙候之,视真否有仙人至此,若确真,欲拜仙为师而学之。

众友候之良久,未见有仙人至,失望至极,嗔其胡梦颠倒,诳言乱语。正嗔之时,见从西来一道士,发髻高挽,目如朗星,长须飘飘,骨骼清奇,气度不凡,身着灰袍,背负长剑,腰挂酒葫芦。见道士行至龙王庙前,双手合十,向庙行礼,似向龙王招呼,互应也。

沙池与众友见之,面面相觑,低声议曰:“此道士气度非凡,定乃仙人也。”其与众友涌至道士前,齐叩拜求曰:“大仙至此,吾等候之良久,请大仙发慈悲,收吾等为徒,度吾等成仙,乃吾等渴求也。”道士拈胡须,细观众人,笑曰:“汝等差矣,吾姓李名净,道号蓬莱山人,一云游道士耳,非仙人也,焉能度众成仙乎?”

见道士否认己乃仙人,沙池及众友反而更认其仙人也,竭力求道士留居,长跪不起求之。道士见状,点首允之曰:“既如此,盛情难却,众诚意挽留,贫道现无琐事,暂留数日无妨,陪诸位闲聊之。”众闻之大悦,沙池领道士至一闲院,备上房请其居之,众集资,每日轮送佳食美饮,恭敬虔诚待之。

十余天后,沙池与众友再求道士度为仙,并求道士授点石成金之术,道士显茫然无措之态,支吾推托。众不免失望,疑道士装傻发呆,不肯教之。众不甘心,继续供奉道士,冀道士不负众望。然竟未料之,道士忽患急病,且病势益加重,呈奄奄一息之危态,似断气即欲亡矣。

众始尚能给道士端汤送药,然见道士病益重,毫不见愈,皆悔当初热迎其至。嗔沙池不应将梦当真,害众徒劳无益。然沙池不以为然,坚信梦无误,仍将道士认作仙人,吾丝毫怨言,续而供奉之。

道士病情临危,又见众人对己渐疏远,卧床哀求曰:“贫道欲客死异乡矣,诸位能否怜吾,寻墓地将吾葬之?或以此院为吾安葬之所,逢年过节,摆供品祭祀吾灵,吾定不忘诸之恩,若吾在天有灵,定护诸安也。”众正恼火,徒劳白养其日久,焉肯再为其白费资劳之?怒叱曰:“吾等当初错认汝为仙,白费资供养汝多日。此院乃吾等休闲饮酒之处,焉能成汝葬所之处?休妄求也!”

沙池闻道士之言,怜其所遇,向众友施礼亦求曰:“现李真人病危,吾等应尽力侍之,莫无礼慢待,其日后消费吾愿尽承之。”

众正愁难脱手,闻沙池之言,暗喜其执迷不悟,皆喜形于色,欲四散而去。其却持之不变,独入屋侍候。此时,见道士已口不能言,泪流满面。其见此,抚道士之身,恸哭流涕,极度哀之。道士猛然吐血不止,咽气亡之。

沙池见道士卒,愿出资备棺,欲半夜无人之时,雇人将道士葬之。其将道士宝剑解下,抽出视之,见寒光闪闪,非凡品也。再持道士葫芦摇之,闻内哗哗声响,启塞倒之,竟倒出数百金豆。其疾声惊呼,众闻之返回,见金豆闪闪,转嗔为喜,乐不可支,欲将金豆平分,伸手抓抢,金豆瞬间变成黄豆,众惊奇不已,多惑然不解,有醒悟者高呼:“此道士施法术,其仙人也,吾等错怪矣!”。

正惊呼之时,见床上道士忽死而复生,哈哈大笑而起,谓沙池曰:“贫道佯装病故,只此试耳,只汝有心拜师求艺,痴心不变,吾即刻纳汝为徒,请随师去也!”言罢,起身下地。取过宝剑,抛向空中,宝剑化一苍龙,道士又将葫芦抛向空中,化作黄鹤。道士与沙池分骑龙鹤,飞向空中,冉冉去也。

众人见之大骇,面面相觑,方知道士确乃仙人也。众皆有眼无珠,只顾私利,贪图不劳而获,错失良机,纷纷扼腕悔之,然悔之晚矣!

道士和沙池飞走之后,道士居所留下余香,久而不散。墙壁现出一诗,七言绝句,墨迹淋漓,众人知乃道士仙笔,诗曰:

空山明月照闲台,剑匣匏尊久不开。黄鹤未知尘世险,喻后载吾回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