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随感
有时候觉得,人的怀旧也许并不是纯粹想要回到童年或少年,回到那个不知能否考得上大学,不知能否找得到工作,不知道何时碰得到另一半的年代,而是做着一个比“昨日重来”更美也更贪婪的梦:仅仅让失去的青春回来,却依然握有此生已经到手的一切名誉和地位——或者以未来起码会重新拥有这一切为保险杠……
初到纽约时,见帝国大厦跟其他建筑一样地矗立街头,连人行道的宽度都别无二致,浑不似国内知名高楼的裙楼环抱、广场相衬,不禁颇感意外。后来渐渐觉得,楼之差别与人之差别仿佛略有相通:在纽约,提着公文包匆匆上班的也许是百万、千万富翁,在第五大道悠然漫步的也许是某国的王子、公主,丝毫没有迥异于常人的霸气外露的范儿(或曰气场)。
对写作者来说,想到一个好题材是件愉快的事。前两天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看书时接连想到几个值得一写的题材,不禁大为畅快,心道运气真不坏,居然一下子想到这么多好题材。岂料醒来后,好题材连影子都没剩,唯一记得的就是:“运气真不坏,居然一下子想到这么多好题材!”
其实挺喜欢有梦——当然指醒来后仍有印象的梦,仿佛将原本虚掷的时间变为了在平行宇宙里的遨游。好梦固然回味无穷,就连噩梦醒来也别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欣慰。
不止一次地,在得到很多年不通音讯的亲戚的消息时生出惊悚的感觉。一段缓缓流走的岁月会因那样的消息突然压缩,仿佛一把突然合拢的折扇,将起点和终点并呈在眼前……
小时候住在杭州的城乡接合部,最爱看楼宇的崛起。那时的新楼多为4~6层,我不知从哪儿听来一个说法,称7层以上要装电梯,遂当成楼高不过6层的理论依据。后来终于有两栋7层楼宇矗立起来,在我心中便俨然视作摩天大楼,兴奋了许久许久,将楼层数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一日不数就会少掉一层。
小时候觉得很高的楼,长大后发现稀松平常;小时候觉得很远的路,长大后不过咫尺之遥。若说这全是小孩子眼光呢,却也不然。20世纪中叶杭州市区最高的楼也是7层,被称为“七重天”,那可是成年人眼光。眼光受制于眼界,成年人亦不例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作息规律变成了天黑就窝在室内。昨晚将垃圾桶拖到路旁(因今天是清垃圾的日子),走回屋子的几步之间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忽然意识到很多年没再好好看星空了。童年时夏夜屋内的酷热、灯光的暗淡,倒是成全了在池塘边仰望星空的浪漫。
一家旧书店门前放着几书架2元一本的书,粗粗一览,见到一本读者给马克·吐温的书信集,多数书信附有马克·吐温的评语,十分有趣。但付账时发觉兜里只剩面额20元的纸币了,便问能否刷卡,店主说不能。于是拿出纸币说那只能找一堆零钱了(纽约的消费税会使2元变为2.18元)。店主问我是否住在附近,我说不在附近,但常逛附近的Strand(史传德书店)。店主说那你先拿去吧,下次有零钱再来付。常在书中读到旧书店老板的人情味,终于亲自遇到了一次——当然,书款是绝不会忘记给他的,岂能让别人的暖意在我这里遭遇遗忘?
早年因玩电脑游戏而看过电视连续剧《仙剑奇侠传》,看到最后的赵灵儿之死时忽有一种触动,觉得她死去的一刹那,看上去一如寻常,但那些如此深沉的爱和牵挂从此不再了。后来读费曼自传中的费曼妻子阿琳之死时,重新唤起了那种触动。费曼说,阿琳去世的一刹那,发香依旧,他很受震动,“something enormous had just happened—and yet nothing had happened.”(某种剧变刚刚发生了——却又什么都没发生。)
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存留。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
——鲁迅
甘被记忆哄骗,是冷静中的温情,温情中的冷静。明白人的回忆莫不如此。
有一回翻看十几年前跟网友在“繁星客栈”的讨论,讶异于昔日的自己竟如此耐心。讶异之余又复心惊:何时丢失了那份耐心?后来翻看某名家的旧微博,不禁释然。人家也是越早年越耐心,渐渐地则互动日稀、言辞渐草。也许是年岁带来的紧迫感,以及新鲜感的逝去吧。心境再不能回到从前,惟有努力保持文字质量。
真心地觉得,时常看看蓝天碧海、时常看看皓月繁星,是对和谐社会的贡献。
早年乘火车时,邻座之人若跟我聊天,不出5分钟便会知晓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在哪里读书,甚至家有几口人,父母做什么,等等。而我直到旅途结束也不会知晓对方的同类信息,因为压根儿就不感兴趣。不爱交际的人大约就是如此吧。
Panera Bread(潘娜拉面包店)是餐饮连锁店中我比较喜欢的,远胜于人满为患的Starbucks(星巴克)。尤其偏爱某些小镇上的分店,既舒适又宁静。我去小镇通常是逛旧书店,带着刚买的书,到Panera Bread点一杯咖啡或茶,边喝边翻,很是惬意。那里的食物倒谈不上喜欢,不过电子点餐系统不错,拿“会员卡”一刷,便会出现女儿为我存储在系统里的“Daddy Sandwich”(爸爸三明治),别有一种温馨。
家里那位翻出一本旧相册,里面有一些我小学、中学时代的集体照。我决定玩个游戏,让她和两个小孩分别在那些集体照里找一找哪个是我。结果家里那位成绩最佳,女儿次之,儿子更次之。女儿总结道:因为妈妈认识最年轻时候的爸爸。家里那位则得意扬扬地发表了雷人的“获胜感言”:爸爸就是变成灰,妈妈也认得。
刚刚过去的周末去Atlantic City(大西洋城)转了转。失察之处是气温比预想的低得多,海边步道冷冷清清,全然没有记忆里的人气,有些巨大建筑甚至明显废弃了。走了数公里,日头下沉,寒意更甚,赶紧转身往回走。望着斜阳下清冷的建筑群,心中忽有一种科幻感,仿佛来到了一个废墟星球,日落前不赶回基地就会冻死。
人生的路,前半段是上坡,视线的终点是天空,后半段是下坡,视线的终点是墓地。
小时候杭州的很多公交车上有一个特殊座位,是在车子的右前方,跟驾驶座平行,正对着前窗。每逢坐上那个座位,简直恨不能永远不下车。很怀念那种些许小事都能让我充满新奇和兴奋的日子……
有时觉得,坏梦是最惊险、最逼真的角色扮演游戏,同时又是不必付出代价的忆苦思甜。
找一家清静的小店,带几本钟爱的书册,点一杯清香的咖啡,坐在玻璃窗前,静静地读。乏了,就从书里人生钻出来,看一眼车来车往的窗外世界。这样的闲暇,让我有一种浓浓的幸福。有时候自叹,这就叫幸福,要求未免太低了;有时候却又觉得,要求还是太高,因为常常会一连几个星期,一次这样的闲暇都没有……
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的9楼是我曾经工作过若干年的地方。那层楼的结构很简单:长长的走廊两侧是房间,有些是教授的办公室,有些是研究生的办公室。走廊很空寂,偶尔有人从一个房间出来,又走进另一个房间。每当看见这个,就让我想起虚粒子的出现和消失。
昨晚陪家人玩“大富翁”游戏。这游戏念书那会儿我在电脑上玩过,一味求胜,每有对手破产就欢天喜地,冷酷地吃下对方财产……此番重玩,却成了“菩萨心肠”,轮到小朋友时,甚至担心他们会不小心走到我的“豪宅”上搞破了产。倒是对自己是否破产不甚在乎,暗地里还想着破产了正好上楼看书去……
当久别的友人对你说“你怎么还这么年轻”时,你已不年轻了;如果他说的是“哇,你怎么不会老啊”,那说明,唉,你已经老了……时光的流逝就算你忘了,别人可还记得。
有博友举了一个类似的例子:在国外被夸“英文好”说明英文不够好,让人听出是外国人了。举得没错,尤其在美国这种移民国家,真正的英文好是让别人根本不会想到要夸你的英文好。
一直觉得,人际关系中的一个很大的误区是:甲帮乙N次之后,如果第N+1次没帮,有时会前功尽弃,甚至反目成敌。那情形仿佛是:甲帮乙N次提升的除“友谊”外,还有乙对第N+1次的期望值,那期望值一旦实现不了,就跟一个越筑越高的堤坝突然垮塌一样,被帮了N次的乙甚至反而觉得甲忘恩负义——因为有这么铁的“友谊”居然不帮忙。
圣诞节,在康州参加朋友聚会,见到了中学时代的老校长。席间述及往事,老校长还清晰地记得昔年带我赴长春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的种种细节,甚至包括我做错的是哪道题,等等,真有一种昨日重来的暖暖的感动。而想到近30年的光阴已悄然逝去,又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据说日本推理作家可以以火车时刻表为依据写推理小说,美国的长岛火车则恐怕更适合用来写“伤痕小说”,让人感慨运道之无常。比如昨天我乘坐的长岛火车晚了5分钟,而我中途转车的衔接时间恰好也是5分钟,结果当火车抵达转车点时,透过车窗我看见自己将要转车的站台旁的火车也正在进站。于是车门一开,我便一路狂奔,上楼梯、过天桥,以“移形换位”之术避免了跟好几位乘客的“非弹性碰撞”,终于在那列火车车门关闭前的一刹那冲了进去。然而悲剧的是,那是一趟“错误”的火车,它是因晚点才在我要转车的时刻进入我要转车的站台,而我真正要乘的火车,也晚点了……真是一团糟啊。
收到表姐发来的一幅老照片,是我这辈的几位表兄弟姐妹小时候与如今早已过世的奶奶的合影,摄于一片如今不复存在的旧屋及池塘边。刹那间有一种被光阴刺痛的感觉……忽然又想,人这一生跟亲友相聚的时间大体是这样的:堂表兄弟姐妹若不是小时候住在一起,相互串访的时间加起来大概超不过一年;同学、同事中的好友大约可折算为几年;与父母则主要是念大学之前朝夕相处,此后多半就只剩一部分节假日,总计约20年;与子女亦如此——辈分颠倒一下而已;与亲兄弟姐妹(如果有的话)亦相近,也是念大学之前朝夕相处——要减去彼此的年龄差,但因共同在世的总时间比跟父母的长,大致抵消;相聚时间最长的是夫妻,从二三十岁到七八十岁,差不多有半个世纪——因此所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类恋爱时的甜言蜜语还真是实话,只不过彼此若不睦又硬不下心来分手,相互的折磨在一生的悲哀中大概也要排第一。
刚到美国念书那会儿因首次有机会随时用PC(个人电脑),而迷上了电脑游戏——后来写过一篇《电脑游戏小忆》(1)。那时常逛计算机和软件店(比如现已不存的CompUSA),看看新款电脑游戏——只是看,很少买,就像更小的时候因迷上武侠小说而常去租书摊,也并不租。最近路过一家电脑游戏店,走进去看了看,基本上只有游戏机软件而没有电脑游戏了。时代变迁,曾经迷恋过的很多东西都已落幕或正在落幕……
人到中年的一个悲剧是:走在街上,明明还像以前一样怀着好奇的心思、好奇的眼光,见到高楼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数一数层数,见到路边的小石子还会踢上一脚……套用一句郭德纲的台词,“我还是那个✕✕✕的小学生”。然而冷不丁地,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喊你一声“叔叔”,仿佛提醒你“自重”。
昨晚到长岛北侧某公园看“独立日”焰火。焰火在海上燃放,海滩上坐满了人,有些人干脆坐到礁石上,我则支起一张沙滩椅,仰望苍穹。天气不错,白天的热浪已被海风吹散,天上的弯月衬着绽放的烟花,美轮美奂。更妙的是,海湾对面的地平线上,有近十处冉冉升起的烟花,此起彼伏,仿佛给夜空镶上了闪烁的花边。那是纽约上州的海边小镇在放焰火。美国的很多小镇清爽而雅致,每每让我觉得是点缀大地的小珠石,烟花远远升起的那一刻,这感觉仿佛物化了。
数周前,到Google(谷歌)的纽约总部参观了一下。对Google的公司文化久有耳闻,但亲见终胜于耳闻。简单地说,Google内部几乎是一个迷你型的“共产主义”,一切“按需分配”:一般公司只提供免费的咖啡和茶,这里的餐饮选择却堪比游轮,且全都免费;乒乓、电玩、积木、健身房等亦随时可玩;工作则像在游轮上读书那样,地点任选,既可在室内,也可到“甲板”——某些楼层的露台花园,与蓝天白云和曼哈顿的楼群为伴;甚至还可住在公司(不过睡觉的小间比较局促,有点像日本的“胶囊旅馆”)……仔细想想,这种公司文化真是一种智慧的选择:提供这些也许相当于在每个员工身上每年多花一万美元,但同是一万美元,若成为工资,不过是在高薪公司俱乐部里挪个位置,以这种方式来花,却树立了与众不同的形象。当然,Google走的明显是精英路线,经过严格周密的程序进入Google的大都是真正的人才而非靠小聪明和应试技巧混日子的人,只有真正的人才达到极大的比例,才能在如此“无为而治”的环境里不耽于享乐,甚至更激发出上进心和创造欲。
送女儿到哥伦比亚大学参加科学课程,顺便在校园里逛了逛。除一两栋新楼外,几乎从所有角度看,校园都依然如故,竟一点都没被岁月所折旧,甚至花草树木都多在原处——当然,自我毕业以来,花儿已凋谢过19次,只不过,花儿谢了还能重开,只有人,行色匆匆地向着唯一而终极的凋谢走去,正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仔细想来,哥伦比亚大学是我能在细节上重温的最久远的家,再往远了回溯,我本科所在的复旦大学,我在杭州、金华、临海、嵊县住过的所有地方,都早已沧海桑田了。
去新建的科学和工程图书馆看了看——原先在物理系的物理和天文图书馆也搬到了那里,居然不仅没看到什么特别喜欢却并不知道的书,甚至大都是我已有实体书或电子书的。看来这些年我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里不算太落伍——起码没有落后于图书出版的步伐。
在一个小镇逛旧书店,随后找了家小店喝茶读书,一晃就是几小时。北方的冬天日落很早,返程已是夜色茫茫。圣诞灯饰装点下流光溢彩的小镇被渐渐抛在后方,车子驶入一片乡间树林,前灯照着静谧的道路,两旁黑漆漆的。偶尔,从林木后远远闪出几点灯光,忽让我想起很多年前读过的小说版E. T. the Extra-Terrestrial(《E. T.外星人》)里E. T.被神秘的人类灯光所吸引的那一幕……这种清冷夜色里孤车独行的感觉也似乎有一种让人沉醉的吸引力。
【二〇一六年回国散记(节选)(2)】
乘坐中国国际航空公司航班,经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抵达空气朦胧的帝都,转飞上海时因天气原因延误4小时,深夜才到旅馆。虽然很累,但比起航班被取消,激愤得几乎跟国航工作人员大打出手的乘客来说已算幸运。
国航纽约至北京航段的机型比以往乘过的好多了,不仅更舒适,空气似乎也不像以往感觉到的那样干燥得难受。此外还有不错的触屏式娱乐系统,我甚至玩了几次“数独”——不过触屏的精密性较差,玩“数独”时常会“指鹿为马”。
回国前想得挺好的:如今到处有免费Wi-Fi,而我又有通过Wi-Fi打国际长途的手机软件,无须开通国际漫游了。到了国内才发现商业场所的免费Wi-Fi虽不少,但除宾馆外,都要先提供手机号码乃至其他信息以接收“确认码”,令试图靠Wi-Fi打电话的我陷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困境。
说到Wi-Fi,顺便想起技术的发展让宾馆里某些曾经昂贵的东西免费了,Wi-Fi就是其中之一。但有样东西无论中国还是外国的宾馆都顽固地维持了收费,那便是电话。利用合法的技术手段,市内、国内甚至多数国际电话都可轻易免费,但哪怕五星级宾馆也依然收取着近乎可笑的国内甚至市内电话费。
此次回国全程都住旅馆,晚上的消遣之一是看电视。几天看下来,电视剧似乎是穿古装的、穿军装的、穿西装的三分天下的局面。
发现西湖文化广场开了家博库书城,去了,书不少,但没找着理科的,于是问店员大学数理化的书在哪儿?店员睁着好奇的眼睛,仿佛这是一个不存在的类别。我说你们有一个高等数学的书架,但旁边却都是中医书,其他学科呢?店员说可能就那一书架吧……
最近若干次回杭州(时间跨度在五年以上),在庆春路购书中心有一个不变的经历,那就是自然科学区紧挨着除臭水平极差的厕所,且通风方式的设计使得臭气被或连续或间歇性地吹往书架,中人欲倒。把那厕所治理一下,自然科学类书的销量没准会有所上升……
走在延安路上汗流浃背,在一家服装铺门口看见牌子说二楼有咖啡,便信步上了楼。环境很清静雅致,且放了不少散文类书,惟光线对读书而言偏暗。拿了本书、点了杯摩卡,悠闲地坐了一小时。从我造访过的该店及书店的咖啡屋、星巴克等处看,国内此类饮品的价格与纽约的基本相同,有些——比如西瓜汁——比纽约的略贵。
在杭州的几天全都闷热不堪,老躲在书店和咖啡馆里也不是办法,今天豁出去,环湖暴走了三小时:从一公园出发,沿湖畔南下,至苏堤往北,沿北山路至六公园毕,计步器显示15 000步。虽汗流浃背,但所幸沿途多有树荫,无日晒之苦。在北山路上见着一家晓风书屋,买了黄恽先生的《缘来如此》,并盖店章两枚。
一日,在蒸笼般的热度中,信步走过老居民区的一个小公园,一张石椅上坐着三位老太太,前面还站着一位,四人皆白发苍苍,边摇扇子边聊天。在这日渐陌生的都市里,熟悉的乡音,熟悉的蒲扇,仿佛让时光一下流回到了童年……
此次在杭州发现机动车开始主动让斑马线上的行人了,从电视上得知这是新规则。不过,多如过江之鲫的电动自行车似不受影响仍横冲直撞。走多几次后我有点明白了,电动自行车因为灵活,有把握绕开你,故而并不减速。过斑马线的要诀似乎是胆大心不细,心太细了主动躲闪反让电动自行车判不清你的速度容易撞到你。
电动自行车无处不在,哪怕走在貌似人行道的地方,也冷不丁会有电动自行车擦身而过,让习惯于在人行道上闲庭信步的我如同武侠小说里被人悄无声息欺到身旁的习武者一样,猛吃一惊。
在陆家嘴,无数人对着东方明珠电视塔拍照,仅数街之隔的黄浦江畔却门可罗雀。拍照点如此雷同,在社交网站上分享的相片大概是千篇一律者居多吧。沿浦东的黄浦江畔漫步,最诧异的是观光步道居然不连通,而频频被店家及游船码头等所割裂。午饭时忽想问店员附近是否有书店,自知多半会被当成火星人,终究压下了没问。
上海虹桥交通枢纽的硬件是一流的,有些设置却不甚方便。晚间从2号航站楼的地铁站出来,顺着出租车箭头走走走,居然一直被引到了高铁站才有出租车。不知是否是等候点太过集中之故,虽已晚上9点,且非周末,在闷热污浊的空气中等候出租车的队伍仍一眼望不到头……(3)
高铁站等出租车的状况对司机也是不可承受之重,一位司机对我所住旅馆离高铁站太近大为不满,称自己在此处要排一个多小时队才能轮到一次拉客人的机会,我却只给他带来二十几块钱的生意……
清晨豆浆油条包子馄饨,白天买书观景会友暴走。晚上则翻开日间斩获的新书,随意读上几页,或打开电视看点奥运比赛……十余天的闲适过得既快又慢:转眼就到了启程返美的日子,不可谓不快;而满满的记忆,数以百计的照片记录了每天的悠长和惬意,是为慢。
北京首都机场真是“雷区”,往返皆出状况。来时转机已因天气原因延误过4小时,去时又因天气原因大面积取消航班,致使上海到北京航段被推后一天,连带着北京至纽约航段也遭改签。被国航拉到一“五星级快捷酒店”(郭德纲语)过夜。
次日天公帮忙,虽仍有延误,总算到达了帝都,因北京到纽约航段改签,照规矩由国航安排住宿,结果等了两个半小时国航仍称没找到旅馆,一同等候的旅客中甚至有比我们早几个小时就开始等的。到傍晚六时许我决定放弃,在候机楼里花10分钟时间自己找了旅馆——当然费用得自理了。
准点登上北京至纽约的飞机,天气又晴朗,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以为不会再有波折了,岂料国航的一位空姐突然晕倒,致使航班延误一个半小时。从旅客及空乘人员处听得的消息是该空姐的晕倒系节食过度所致,且前天已晕倒过一次。这是此次回国的最后插曲。
【二〇一八年回国散记(节选)(4)】
送女儿到厦门参加夏令营,7岁的儿子跟着妈妈到纽瓦克(Newwark)机场送行。经过安检后,即将前往登机口的我们回过头来,远远看见儿子在拼命向我们挥手告别。女儿举起双手,用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拼出一个“心”形,儿子立刻也举起双手,比了同样的手势。他们“小两口”的感情还真是不错。
国航的飞机上向来是华人居多,但从未如此次般鲜明,在候机室里一眼看去,数十张面孔居然没有一张是老外。不过上了飞机后终于在经济舱的首排看到一位老外。那排的电视是由椅子把手处拉出并打开的,有点像霍金轮椅上的电脑。巧的是,我看见那位老外时,他正在打盹,脑袋歪着,乍一看简直是一个肥头版的霍金!
送女儿赴营地报到前,先带她到中山路步行街一带走了走。女儿很快记住了“鼓浪屿”这一名字,因为在轮渡码头附近,每走20米就会遇见一次“要不要去鼓浪屿?”的问话。问话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着便服,看不出是旅游从业者,待人走近才突然发问,让我想起电影里的秘密接头者。
上一次游厦门是中学毕业那年,旧地重游勾起了我久远的记忆。那年住在母亲的一位朋友家,对方的形貌已模糊了,一个谈话细节却仍记得,是对方不知怎的对我说起了“骄傲使人落后”这个老生常谈,我顶牛道:骄傲有两种,一种是自满的骄傲,另一种是自信的骄傲,前者使人落后,后者却不妨碍进取。
这种顶牛如今想来有些失礼,以中学时代之叛逆来衡量却也寻常。那时对老生常谈多不以为然。比如“全面发展”是另一例(我一向认为世上的最好大都是由不全面发展的人创造的)。也许可以效仿一句名言这么说:20岁之前不会顶牛是没出息的,30岁之后只会顶牛也是没出息的。
离开厦门赴杭州前的最后一天,拟乘厦门的环岛双层观景巴士,便到机场停靠点候车。一同等待的还有一位老外,是拿了转车券的(可见该巴士是真有,而不是我被过时资料所误)。然时间早过,观景巴士却久候不至,遂决定改乘酒店提供的免费普通巴士。后者的缺点是只能去一个点,我选了厦门大学(自读过《两地书》,就想着哪天追索一下鲁迅在厦大的足迹)。临走前,见老外仍在痴痴等待。
等双层巴士虽不顺,在普通巴士上的运气却不错:来的是小巴,且已满座,于是我被安排坐在了副驾驶座,观景视角不逊于观景巴士。车到厦大白城站,先去海滩转了转,然后往厦门大学。但到了才发现,厦大不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校门口除“严禁黄牛黑车,严禁野导拉客”等告示外,还列出了开放时段。其中第一个时段始于中午12点,限员300。由于当时才11点(已有百来人在排队),我懒得等了,决定改赴厦门书城。走之前听队伍里有人议论说厦大已算不错了,北大清华甚至要预约……最终,在厦门书城为当日行程画下了心情转好的句号,买了4本书名带“书”的书:韦力的《失书记》《得书记》,谢其章的《出书记》,以及吴泰昌的《我认识的钱锺书》。
厦门书城上下5个营业楼层,其中数学、物理只在角落里占了一个半书架。书少了人自然也少,于是连电费也省了,那区域的灯光昏暗得几乎难辨书名。使劲看了一会儿,不仅没看到可买之书,连想要抽出来翻一翻的都没有,倒是见到罗素同学的《物的分析》,大约有个“物”字的缘故,位列于物理书架上。
从前印象里的厦门,是一个人口意义上的小城市,但此次重游,却惊讶于她的规模。倒不是因为街上的人多(街上的人其实反而少得出乎意料,周日的中山路步行街居然也行人寥寥),而是外围楼群的庞大。集美,记忆里的恬静小镇,简直成了楼的海洋,高达数十层的居民楼几乎延绵到厦门北站。
旧地重游,也愈发觉出旧城改造实在是件不易之事。厦门不是一个原先规模很大的城市,又经过了作为特区的数十年超速建设,简陋残破的旧民房依然随处可见。哪怕在中山路步行街那样沿街店面修缮或重建一新的区域,也几乎是随便往哪个小弄堂里看两眼,就能见到墙面发黑的旧民房。在湿热的空气里,有些旧民房的一楼住户赤着膊,敞着大门,坐在昏暗的屋里度日,光阴在那里似乎凝固了。
厦门地铁上的报站用3种语言:普通话、英文、闽南语。闽南语的“安全”听起来有点像“暗算”,因此每到一站,总觉得广播里在提醒:下车请注意暗算。
由厦门乘高铁北上,沿途的观感是:中国迄今的发展有一种城市(尤其大城市)赢家通吃的意味。好的街景、设施、品位、情调都集中在城市。就连迪士尼那种需大片土地的游乐场也落户于大城市。小城市当然也并非没有发展,很多高楼崛起于农田间,但绿化等却差之远矣。个人自建的屋宇更是在审美上一塌糊涂,且相互间几乎零距离倾轧,给人的感觉是早已有超越温饱的实力,却只有解决温饱的心态,某些地方甚至有一种豪华版贫民窟的奇异感。
沿途所见的乡村里,印象最深的单体建筑是矗立在福建山区某山坳里的一座规模宏大的簇新庙宇,通体漆红烫金,极具暴发户色彩,在阳光下泛着明晃晃的光亮,甚为触目。可惜高铁一掠而过,不及拍照。
忘了这季节的杭州是雷雨的天下,也忘了带伞。结果在某次回旅馆的公交上,窗外开始下雨,且电闪雷鸣、越下越大。眼看下车点将至,心里发愁。下了车,奋力冲进站旁唯一的店里。雨哗哗下个不停,我无所事事。那店若是杂货店,我定会买伞;那店若是饭店,我定会吃饭;那店若是书店,陈列的书哪怕再乏味,我也将就着翻了。然而……那居然是一家参茸行!
这回到杭州,第一次感觉到老城区范围内不太有建筑工地了——不是没有,而是少得多了,甚至似乎比曼哈顿还少。我猜是房价太高,拆迁补偿费太高,同时老城区对建筑高度的限制又较苛刻,拆低建高的余地有限所致。
前些天提到厦门外围建起了大量高楼,这并非厦门之独有,而几乎是所有城市的共同景观。离杭时,在赴杭州机场的途中,路过昔日被视为乡下,如今已并入杭州市区的萧山,那里也建了无穷多的高楼,一派都市景象。然而那无穷多的高楼却抑制不住房价的节节攀升,看来人口及人们囤房的胃口是更高阶的无穷……
貌似国内航班大都有不止一个代码,有的甚至多达五六个。夏季航班延误和取消频繁,在广播里一听到自己的航班号,耳朵“噌”地就竖起,急欲知道下文。然而……必须先慢吞吞地听完另外几个代码。
早晨9:20左右,由深圳北站乘地铁前往市民中心,车上的人多得出乎意料,是这些年在非上下班高峰时段遇见的最拥挤状态。市民中心一带本身却气派而空旷,人车皆少得出乎意料。乘车返程时我就后一点问了司机,司机的回答用戏剧性的话来转述乃是:这里是市民中心,市民来干吗?
这几天深圳的雨真多。今天早上瞅准一个出太阳的空隙,步出酒店,去往数百米外的地铁站。但才行数十米,艳阳犹在,雨又落下了,仿佛武侠小说里那些带着迷人笑容出手的美女,将我逼回酒店。想仿老舍先生写济南的雪的样子写深圳的雨,可是对旅人来说,雨真是太麻烦了,赞无可赞啊……
这两天乘了若干路公交车浏览市区(这是我“古已有之”的兴趣),见了昔日出镜率很高的罗湖口岸等。乘车时屡屡把“扫码成功”听成“老马成功”(还纳闷那是什么公司的“切口”),并且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在车上售票的售票员及小时候那种从一个小票本里一张张撕下来的车票。
逛了博友推荐的西西弗书店中的两家。西西弗书店跟矢量咖啡的组合大约类似美国的Barnes & Noble(巴诺书店)跟Starbucks(星巴克)的组合。矢量咖啡是个有趣的名称,本想尝尝,看跟以前喝过的(标量?)咖啡有啥区别,怎奈人流如矢量般进入,座位虽如张量分量般多,还是满了,于是作罢。
也许是学生已放假的缘故,哪怕不是周末,书店里的人气依然很旺。不过要替书店捏把汗的是,多数人似乎只把书店当成出入和借阅特别方便的图书馆。在某些不太宽敞的书店里,坐地阅读者多到了让人难以接近书架的程度,而收银处却哪怕只有一两位收银员,有时仍闲到能聊天。倒是饮品部虽价格已跟国际接轨甚至更高,仍座无虚席,生意看来不错(假定多数人不是买一杯饮料坐一天)。
跟背负着老城区的其他大城市相比,几乎在白纸上建城的深圳以平均市容而论,也许是全国最摩登的,绿化等方面也相当不错。不过几天走下来,跟我对白纸上建城的想象相比,仍有一定差距(也可能我那想象其实是《铁臂阿童木》里的未来世界在我心中的虚影)。不过稍想一下也释然:深圳虽是白纸上建城,但建设标准本身有巨大的今昔之别。20世纪八九十年代所建的很多楼宇以今日的眼光视之已不仅陈旧,而且落伍,成了一个相对意义上的老城区,且规模不小。
一个人的都市审美是很受环境影响的,成长在中国的大建设时期,我一向喜欢宽阔的大马路和恢宏的立交桥。只有在经历多年异域生活后重新作为行人回到国内,才开始觉出市区内大马路与立交桥的不便。在湿热的天气里,看着立交桥对面的目的地,真有“望山跑死马”的遥远感。而且不独行人如此,车辆似乎也并非纯粹的受益者,叫出租车时,不止一次因处于大马路的“错误”一侧而遭拒载,理由是掉头不易。
此次回国于6月23日抵达厦门,7月11日返回纽约,除中途从杭州到深圳的航班延误两小时,以及从深圳到厦门首次遭遇高铁延误(也延误两小时,广播里没宣布原因,跟乘务员“私聊”得知是前方有列车抛锚)外,来去都很顺利——虽最后赶在台风“玛丽亚”登陆前飞离厦门的一幕在心理上颇有压力(主要是搞不清台风对厦门机场会有什么影响,怕一旦航班延误,会被迫滞留至台风结束)。旅程中除在厦门、杭州、深圳都买了一些书外,一个很大的收获是在深圳逗留了数日,在南方科技大学结识了多位友人。
【二〇一九年回国散记(节选)(5)】
2019年7月23日
今起,回国参加一些数学文化活动,将在深圳、大连、贵阳、香港等地逗留。早晨大雨,从家到长岛火车站的几分钟步行路成了咫尺天涯,到了机场,雨却又止了,简直是老天在特意为难我。此次乘坐的是国泰航空的航班,由香港进出,比以往乘坐的国航、东航、南航等都空多了,不知是否是香港近期的局势所致。
2019年7月24日
顺利抵达香港。国泰上的内地人比例远低于国航、东航、南航等,机上安静多了,与后几家的嘈杂反差甚大,连空乘人员也更安静,不曾一遍遍地来回巡视,一次次重复注意事项,也不曾推销免税商品。在飞机上主要是看书,也看了一部科幻片,还行,但故事未完影片就完了,估计是要拍续集。
2019年7月25日
与友人在深圳国贸大厦的旋转餐厅吃晚饭。本拟于夜幕降临前抵达,日景夜景一起看,结果因抵达时位于宽阔大道的错误一侧,司机为掉头花费了大半个钟头,将日景折腾掉了。而夜景因被内部灯光在窗上的反光所叠加,很难看清,就只当普通餐馆,聊天吃菜了。国贸大厦是昔日深圳的骄傲,在第42楼陈示了许多政要来访的照片——不过粗略看了下,除一幅某外国部长来访的照片是摄于2009年外,其余皆为2000年以前拍摄,折射出地位的没落。另外,第42层到第49层的电梯非常小,显示出昔日的建设标准远逊于今朝——当然,这也正反映出深圳这座城市的突飞猛进,只不过一楼大堂的一部分居然辟为了衣服摊和香烟摊,有一种极度务实、谋生不易的残酷感。
2019年7月26日
自昔日的一整年军训后,时隔近30年,再次来到大连。在去往旅馆的路上,问前来接机的大连本地人:是否知道大连曾经有过一个大连陆军学院?答曰:从未听说过。是呵,岁月无痕,多少人多少年的青春,在岁月的沧海桑田里,只是一朵随风而逝的浪花……
2019年7月28日
此次回国参加的第一项活动——第九届全国数学文化论坛学术会议——连续两天的报告部分结束了。对张益唐的印象非常好,他有一种我特别欣赏的恬淡的气质。在会场内外,常可见到他缓步来去或独自站立在人群里的身影,有熟人与他打招呼,则轻声交谈几句,人一走又恢复宁静。在主办方宴请特邀报告人的酒席上,他的话也很少。他太太倒是很活跃,与坐在大餐桌对角线位置上的友人反复斗酒,每次想说“对角线”却总是说了“对角”二字就卡壳,坐在旁边始终面带微笑的张益唐就轻声提醒“对角线”。他唯一一次主动说话说的是怀旧的话,语气平静,语速平缓,听着很舒服,给我的直觉印象是很有人文沉淀。在整个会议过程中,会场里的听众人数有一个随时间递减的趋势,下午比上午人少,第二天比第一天人少,张益唐是为数不多的从无缺席者之一,静静听着每一个报告。我的报告是在第二天午后,“非战斗减员”已达相当比例,看见他仍坐在台下甚至有一丝温暖的感动。张益唐自己的报告是在第二天上午,是关于Landau-Siegel(兰道-西格尔)零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是所有报告中逻辑最清晰的。
2019年7月30日
昨天是大连活动的最后一天,婉谢了主办方邀请的旅顺之游(因昔日军训时已去过日俄战争旧址等景点,而既为旧址,当不可更新,故不必重游),自己去大连市区转了转(自然,也“顺便”去了书店)。昔日的印象已杳不可寻,大连改变了许多,似乎比记忆里的更喧杂了。再过一小时,我将离开大连,结束时隔近30年的重返大连之旅。我的未来还会有一个30年吗?我不知道,还会再来大连吗?也不知道。
从大连经武汉抵达了贵阳,这是我初次造访贵州。在大连和武汉机场都听到不少航班延误或取消的通知,心里忐忑,生怕自己的航班也被点到,好在有惊无险。一日内见过了大连、武汉、贵阳三地的机场,比较起来是武汉的既新且大,贵阳的次之,大连的垫底,且贵阳的还在扩建中,以机场而论大连是大大落伍了。
从机场到位于贵阳郊外贵安新区的旅馆足足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沿途景观交杂,既有草木覆盖完好的青山绿野,也有采石挖泥留下的荒山秃岭,既有整洁气派、摩登靓丽的新建筑群,也有残破肮脏、拥挤不堪的连片旧楼。不过道路本身倒是始终有着不错的标准,位于新区的旅馆更是占地广阔、设施现代,甚至堪称豪华。
2019年7月31日
赴青岩古镇游览了一下。以我的肉眼看来,这应该是纯粹的仿古建筑而非古建筑——甚至不是古建筑的翻修。虽非周末,古镇依然游人如织,看来仿古与真古之别对吸引游人不甚重要。整座古镇最具“古色”的其实是地上的青石板——被巨量游客踩上几年的磨损度跟被古人踩上千百年有些相似。穿过无数小店铺,一鼓作气登上制高点,眺望了整座小镇及四周山野,然后沿长城状的石阶而下,最陡处颇有些心惊肉跳,然亦是整个游程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甚至最值得之处。
下午在贵州师范大学花溪校区参加了《数学文化》创刊十周年的纪念活动。贵州师范大学花溪校区是一个新建的校区,漂亮得出乎意料,跟发达城市或著名院校的大学新校区相比毫不逊色,尤其是图书馆,外观极为气派。回想起来,我跟《数学文化》的缘分从2010年发表第一篇《黎曼猜想漫谈》开始,与该刊同行了10年历程的90%——且这个比例还在继续增加,继续趋于1。无论从作者还是读者的角度讲,《数学文化》都是我最喜欢的刊物——从作者的角度讲,该刊不仅从不对我的文字设限,且有非常专业的排版人员,连公式都无需作者自己转成Word或LaTeX;从读者角度讲,该刊是我唯一系统阅读的刊物(我爱读书,但早已很少读刊物)。在我的文字中,数学并不是比例最大的,却因《数学文化》的缘故,让我结识了最多的友人,这是让我极感温暖的。
2019年8月1日
贵阳附近通往主要景点的道路大都相当不错,且车辆甚少,没有其他省市常见的繁忙和拥堵,猜是百姓拥车不多之故。此猜测由后来导游偶然提及的信息得以印证:导游称2018年贵州人均可支配收入比甘肃和西藏还低,在全国垫底。在贵阳附近游览的另一个观感是:贫困区域有一定的“稠密性”,任何漂亮景区的“任意小”邻域内,都往往能见到破旧、丑陋或废弃的民居(不过多为砖房,纵向自比想必已较祖辈进步多多了),以及建筑或生活垃圾。
久仰黄果树瀑布的大名,今日终得一游,但于几个主要分景区中,只有时间游了一个。也许是看过了尼亚加拉大瀑布的缘故,瀑布的壮观稍有些低于预想。本拟不顾导游的警告去一下“水帘洞”(导游警告说因拥堵之故,起码要3小时),结果洞口还远在视野之外,人流就已水泄不通,只得放弃。不过好歹已从常规视角看过这个中国最有名的瀑布,不虚今日之行了。黄果树的人真多,一半时间花在等候进出景区的巴士上,剩下的时间又有一半花在了行走过程中的拥堵上。不过景区的设施有两下子,无数的空调大巴,巨大的自动扶梯,唯一值得挑刺的是厕所普遍没有手纸——但这远不限于景区。
2019年8月2日
游天河潭毕。经过了昨日黄果树瀑布人山人海的洗礼,天河潭真是清静得喜出望外,而景致颇佳,水陆搭配亦甚相宜,很是值得。午饭在此地仿古街区里的某餐馆,席间与出版过多部旅行随笔的友人闲聊,得知其旅行摄影及书中相片皆出自“傻瓜机”或手机(因用正式相机容易惊动拍摄对象,不便“偷拍”),顿时解决了让我长期纠结的懒于学习“手动”摄影技术的惭愧感,甚至比天河潭的美景更让我舒心。
在贵阳的最后半日,拟往市区一游,问旅馆前台,得知因地点偏僻之故,前往市区虽不难,返回旅馆却不易。后来好在有友人联系了一辆车,才终于成行,在“甲秀楼”一带逗留了一个半小时,沿途则穿越了市区的一部分。贵阳的某些局部比我想象的气派多了,高架桥层层叠叠,大楼垒着山势,真有摩天之状。不过往细部看,则前文提到的贫困区域的“稠密性”仍然适用。将这些年到过的国内城市综合起来看,一个总体的观感是:社会发展水平虽高下有别甚至有巨大分别,但稍具规模的城市都建起了一些在特定视角(通常是俯瞰或远眺)很耐看,能激发本地人自豪感的局部——这是好事,只要那自豪感别膨胀成不可妄议的独断就行了。
2019年8月3日
就要离开贵阳了。导游跟我们告别时曾云:来贵州的外地游客只有一个不太大的比例旧地重游,而旧地重游者平均要隔20年才会回来。此言姑妄听之,但世界太大,人生太短,一别或许就是永别,再见或许就是不见,对大连,对贵阳,都确实是很大的可能,很多的际遇和缘分亦都是如此。
2019年8月4日
此次回国在内地的最后一天重回深圳,去了诚品书店。该书店的规模未必比得上中心书城,但氛围远胜,且少了“红色”书、考试书等,又没有挡在书架前的席地看书大军,感觉清爽多了,收获也大得多。另外,在深圳所住的旅馆名字颇有趣,叫作“马哥孛罗”——若不是前一阵整顿崇洋媚外名称时突击改的名(就像“曼哈顿”改名为“曼哈屯”一样),就是先见之明或歪打正着地符合了风向。
2019年8月5日
在福田高铁站等候去香港西九龙的车。候车室的设施挺好,一大批电动按摩椅充作了普通椅子——虽无意按摩,也比普通椅子略舒适。进候车室安检时被要求查看我的书,有些出乎意料。
中午抵达西九龙高铁站附近的宾馆。下午赴尖沙咀诚品书店购书。四时半,书店提前关闭,听说是将有游行,怕被波及。返宾馆稍事休顿后,取消了与友人的餐约,在宾馆对面就近解决了晚餐——饭菜倒还可口。
2019年8月6日
今天由尖沙咀乘天星小轮赴中环(小轮很破,但观景仍佳),然后又往铜锣湾,在诚品书店买书3册,归程则在码头附近的咖啡馆小憩。
香港不愧是美食天堂,凡我吃过的各种价位的菜肴都很可口,连甜点、奶茶等也都甜而不腻、恰到好处,店家的空调则普遍开得比深圳足,是我这种怕热者的福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内地到处有的豆浆、绿豆汤等不那么常见。香港的物价跟纽约比不算贵,比深圳则贵得多,但有一样东西便宜得出乎意料:摩天轮居然只要20港元,比美国便宜一个数量级,傍晚时分见到,当即上去坐了坐。
2019年8月7日
旅行即将结束。最近4年共回国3次,每次回国前都视若畏途——因为我坐着无法睡觉,生物钟又特别准,故长途旅行特别累,调时差也特别难;不过回国后的旅游、会友、购书、闲逛,以及摆脱循环小数般的日常工作的轻松,又渐渐让我留恋。但戏剧性的是,每次返回纽约前总会出些状况:前一次是在北京遭遇航班延误,被迫过夜;上一次是在厦门差点被台风追上;这一次则是在香港遇到游行。结果每次当飞机最终腾空而起时,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恰好抵消心中的恋恋不舍。
2019年8月8日
原以为返程航班会像来时那样空,结果却不然,经济舱彻底满员,灭了我躺着睡觉的妄想。不过返程机型的座椅不错,椅背调节度似乎特别大,居然破天荒地让我睡着了六七个小时。醒着的时间则看了4部影片,都还不错,印象最深的是Ex Machina(机械姬),没有沿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老套,而是让机器人美女骗取了对其进行“图灵测试”的程序员的感情和正义感,使之协助自己逃出实验室,然后踹掉程序员,独自混入了人类都市,以最终极的方式通过了“图灵测试”。
由于抵达纽约已近午夜,事先订了一个机场附近的旅馆过夜。纽约真是不夜城,不仅从空中俯瞰灯火璀璨,而且AirTrain(空港火车)在午夜时分依然维持着5分钟一班的密度,旅馆也24小时免费派车接人。
【我的“瘟疫年纪事”(节选)(6)】
2020年3月7日
周六,照例送女儿去哥伦比亚大学参加科学课程。这学期的课程是病毒学(virology),教授每次都会点评当前疫情,我也很有兴趣听女儿转述些内容。
女儿上课期间,我照例去楼下休息厅喝茶看书,今天却不巧,休息厅被某个活动包场,只得移步图书馆。岂料才坐片刻,火警声响起,狐疑着站起来,见图书管理员轻声通知:不是演习。于是大家鱼贯离开。我决定先去附近书店逛逛,还未走到校门口,消防车的汽笛声已远远传来。心里倒不担忧——这些年,除“9·11”那天外,从未见过建筑物起火,图书馆起火更是闻所未闻,只不过“误报”也须经消防检查方能取消。逛完书店再回来,图书馆果已重开,于是继续看书,直到女儿下课。
2020年3月15日
学校停课,各种周末活动也被取消,倒是多了些家庭时间,于是全家赴贝斯佩奇(Bethpage)州立公园远足。我周末一向不睡懒觉,早餐时间也与平时无异,几条“懒虫”则照例晚起,只匆匆填了肚子。到公园没走几步,大家便一齐饿了(在我是午饭时间到了,在他们则是早餐没吃够),于是就近找了家麦当劳解决“温饱”。麦当劳只开放一半座位,彼此错开,以增加食客间距。郊外人少,倒不至于无座。吃罢开车回到公园,在林间小径走了近两小时。
2020年3月16日
为降低人员密度,公司让大家一半时间远程上班。我本周的作息是“三天打鱼(远程)两天晒网(去办公室)”,今天在家。午后,带小孩去附近公园的小湖畔散步。恰逢有人在玩遥控船模,便看了会儿。那船模速度极快,声音很响,在近旁游水的两只加拿大雁(Canada goose)却居然未被吓跑,够淡定的,值得疫情下的人们好好学习。
2020年3月17日
今天是疫情期间最后一次去办公室,长岛火车的班次并未减少,但乘客起码少了2/3,轻易保持了目前推荐的人与人相距6英尺的所谓“社交距离”。在某个本就较空的区段更是几乎成了我的“专列”——整节车厢就我一人。
晚上,公司取消了只实行两天的一半时间远程上班的方针,改为全部远程。“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自“9·11”之后最有灾难色彩的情势,差别是:“9·11”是以δ函数为初始的,此次却像某些好莱坞影片,由一些小小的反常开始,更具悬念。
2020年3月21日
上午11时许,前往寇塞特(Caumsett)州立公园。此公园面积约6平方公里,山坡、草坪、树林、湖泊、海滩一应俱全,上次造访虽是多年之前,印象却颇深。
不停歇地走了两个多钟头,返回停车场的途中,忽听林中有响动,转头望去,数十米外灰扑扑的似有几条大狗在溜达,心想此地怎会有野狗?片刻,觉得那些大狗正往大路逼近,心里不禁打鼓,往左右看了看,尚有几位游客,脑海里电光石火般地闪过大伙儿合战群犬的荒谬场景,但总算即刻察觉——也因距离更近了——那并非大狗,而是鹿,足有十几只。那些鹿飞奔起来,一齐冲过大路,隐没在另一侧的树林里,女儿甚至来不及拍照。这难得的一幕为今天的公园之行增色不少。
2020年4月4日
疫情注定会催生文学作品,只可惜我没有小说家的妙笔,而且我的生活有无疫情都很规律,如同简谐振子用振幅、周期、初位相就能穷尽,只有偶尔白描几句的价值——连这价值也只是为给自己留点记忆。过去几周基本上是周一至周五白天在家工作,间或当当“扫地僧”,在前后院扫扫落叶,剪剪草木,午饭和晚饭后全家去附近公园及空旷地聊天散步,晚上则是看书看电视。周末时间更多,通常会选一个较远的公园逛。今天去的是桑肯梅多(Sunken Meadow)州立公园,这也是靠海的公园,有长长的木栈道和沙滩。适逢天气晴朗,公园又免费(原本要收停车费的,或许因疫情之故取消了),去的人不少,但完全稀疏在了巨大的空间里,木栈道上人稍多,沙滩则称得上空旷。这几周无论平时散步还是周末逛州立公园,都未遇到任何人群,简直十倍百倍于“社交距离”。当然这只是表象,长岛的病患人口比例其实不亚于纽约市,也许是有足够多人往返纽约,像两个相通容器的水位吧。
2020年4月5日
午后驱车到蚝湾(Oyster Bay)散步,因空间不如昨天的Sunken Meadow州立公园开阔,人显得稍密,但只要避开固定路径,与他人维持一二十米距离仍不成问题。见到一个小“聚会”:七八人隔着“社交距离”聊天。用口罩、头巾等遮脸的人比昨天多了,看来是疾病控制中心的新指南正在产生影响。今天散步遇到的一个有趣现象是:一些人把车停在停车场,开着车窗,自己坐在车里——初见时还以为在等人,或尚未下车,留意到好几辆车都是如此之后,意识到那有可能是一种新的——我所不能理解的——逛公园方法,但不太确定,因为样本太少。
2020年4月12日
晚饭后换了个离家更近的散步地点:一个大型购物中心。昔日繁忙的停车场变成了巨大的广场,只停了我们一辆车,“社交距离”变成了“不社交距离”。不过发现这个新散步地点的不只是我们,还有一群加拿大雁,以至于散步时不得不留意地面,以免踩到鸟屎。看着暮色下空荡荡的停车场和加拿大雁,忽然想起了以前写过的文章:“如果人类消失了……”(7)
2020年4月26日
今天下雨,没法散步,一整天在家喝茶看书,好在昨天到海边沙滩走了两个多小时,属超量散步——沙子软软的,像太极拳师似的把每一脚的气力都化解掉一部分,走起来格外费劲。因天气转暖,昨天公园的人明显多了。我们到得早,下午两点多就离开,路过门口时发现公园已限流,迟来的车子只得另觅他处了。
2020年5月4日
昨天又到Sunken Meadow州立公园去散步——该公园是这段时间我们的最爱之一,首先是开阔,很容易保持“社交距离”,且每次都能想到不同的走法,发现不同的角落,有一种寻幽探胜的兴致;其次是方便,高速路对接园区道路,几乎是沿高速路直接开进停车场的感觉。估摸着春暖“人”开,去晚了怕限流,于是上午10:30就出发(对家里除我以外的几位,这就算很早了)。到了一看,溜达、跑步、骑车、玩水、钓鱼、支着帐篷、靠着躺椅、晒着日头的都有,人虽不少,却大都集中在离停车场不远的海滩和木栈道上,稍往远走,就基本是“无人区”,迥异于加州海滩或纽约市区公园的“盛况”,或许是因长岛的海滩资源按人头算较为充裕(毕竟南北两侧都是海),也或许是因不曾关闭的公园不易引发抢购般的“蜂拥”行为。
2020年5月10日
上午10:45左右启程赴Caumsett州立公园。昨天出乎意料的冷,甚至一度飘雪,是记忆里唯一的五月雪,但今天气温回升,车流不少,一进停车场就有工作人员在引导(说是停车场,其实是几片大草坪,因此车一多就需引导)。不过跟巨大的面积相比都不算什么,停完车稍走几步人就稀疏了。在这风和日丽的晚春时节,本该多逗留会儿,却发现公园的厕所关掉了,让早晨喝过茶的我只能哀叹这间接限流的高招——但万幸我也知道外出找厕所是麻烦事,出门前去过洗手间,因此好歹撑了两小时。
2020年5月11日
在家工作近两个月以来,今天是第三次去超市。三次去的是同一家华人超市,其中第一次不曾排队(从而才有第二次),第二次入场和结账各排45分钟队(遂不再去),最近从友人处得知无需排队了,才又重返(人甚至比第一次还少,很欣慰)。无独有偶,亚马逊(Amazon)、开市客(Costco)等处的网购近来也顺畅多了:从最初碰运气订到一两周后的送货时段,到昨天下午4点订的东西7点半就送到。不过这种局部改善离经济复苏和生活复原还相距甚远。在这个病毒跟经济一样全球化的时代,在这种用前一阵旁听的哥伦比亚大学病毒学课程教授的话说“one person can start all this again”(“一个人就能重启一切”)的疫情面前,就连局势已受控制的国家也不得不严防死守乃至闭关锁国。真正的经济复苏和生活复原也许要等到人们不再闻“新冠”而色变的那一天——无论那一天的到来是因疫苗、特效药、病毒的消失或弱化、足够多的人被感染,还是单纯的习以为常。
2020年5月24日
这个周末是所谓“国殇节”(Memorial Day),公园的开放范围显著扩大。我们仍去了Sunken Meadow州立公园。这个公园从未关闭过,但多开了几处厕所。预计人流会超过以往,停车场上每隔一个车位放了一个隔离墩,算是限流50%。以往只是散步,这回带了沙滩椅、书本和点心。天气由阴转晴,我们步行两公里至“无人区”,找了处遮荫的地方,以潮声相伴,读了一下午的书。
2020年5月30日
赴沙点保护区(Sands Point Preserve)。这里据说是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名著The Great Gatsby(《了不起的盖茨比》)里一处庄园的原型,前一阵因疫情关闭,近日重开,是这段时间造访过的唯一收费公园。跟几处常去的州立公园相比,此处多了城堡和花园。在草坪、海滩及林间小径漫步一两小时后,找了处树荫坐下来读了会儿书,并在手机上看了些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发射的新闻。
2020年5月31日
上午10时起观看SpaceX载人舱与国际空间站的对接直播——当然,此种“真人秀”不像科幻影片那样一蹴而就,除几个关键环节外,时不时扫两眼即可。直播频道同时也显示评论,其中不少人称其为fake(假的)。这种一边认定是假的一边追看直播的人,是美国愚昧大军的速写。
下午骑车赴艾森豪威尔(Eisenhower)公园,往返及在园内骑行总计一个半小时。出国以来极少骑车,美国这种自行车是小时候电视里才见得到的所谓“赛车”,彼时垂涎三尺,真骑上了感觉坐凳太硬,还得猫腰,起码是不甚习惯。
2020年6月7日
今天天气清爽,早中饭(对我是早饭加中饭,对睡懒觉的几位则是提早了的中饭)之后赴谷溪(Valley Stream)州立公园。这个公园面积不到0.4平方公里,是州立公园里较小的。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不依山傍海,湖泊、溪流、树林、草坪倒都不缺。粗粗看去,游园者大约是烧烤、锻炼、休闲“三分天下”。由于面积小,以几周前的眼光来看,人口密度可算偏高,不过随着疫情回落,对人口密度的敏感度也在降低。下午离开时注意到入园处已经限流。
2020年6月12日
今天是家附近的Barnes & Noble书店重开的第一天,也是近3个月以来我首次走进超市之外的商店。在整个疫情期间,我最希望能挺过难关的就是书店。今天店里人不多,但看到那些跟我一样第一时间来逛书店的人,有一种亲切感。虽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书,还是买了一本聊表支持。
2020年6月13日
今天赴尼萨库格河(Nissequogue River)州立公园。该公园的原址是一座废弃的精神病院,主要地貌为草坪和海湾,人工设施极少,倒是有若干废弃建筑尚待拆除。我们主要在海湾散步,但今天的“热点”事件却发生在草坪上:家里那位的手机掉了,经研判是掉在草坪上。于是差她们几位去搜寻,我自己在树荫下支了张沙滩椅看书。不一会儿,她们“铩羽而归”,我只得亲自“率团”,家里那位则“鸠占鹊巢”坐了椅子。最后,是女儿眼尖,找到手机,立了“头功”。不过当她蹦跳着跑去邀功时,自己的手机掉了出来,被漫步在后的我捡到,得了“二功”。
2020年6月20日
今天赴贝尔蒙特湖(Belmont Lake)州立公园。疫情期间,州立公园曾免费开放,如今随着疫情——或所谓“第一波”疫情——的减弱,收费作为经济活动也恢复了。这公园已十几年不曾造访,有些怀旧意味。四处及绕湖走了一通后,怕热的我便在湖畔找了片树荫,打开沙滩椅坐下看书。期间偶一抬头,居然见到一只白天鹅领着一群灰色的加拿大雁游弋在水上,看来“肤色”对它们不是问题——当然,若有人类的脑瓜,多半得质疑凭什么白天鹅领头,白天鹅“宁有种乎”,等等。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可惜距离太远,局部放大后很模糊。
2020年7月5日
午后,驱车至长滩(Long Beach)。此处有一条沿海而建的木栈道,一侧是民居、旅馆、餐饮等,另一侧是海滩,各色遮阳伞顺岸线迤逦延伸。本拟在海风下走个来回,怎奈烈日当空,无处遮荫,走着走着就“汗滴禾下土”了。估摸着走不完,决定中途折返,没走的部分且留待下次。
2020年7月18日
晚饭后赴Long Beach,那里海滩朝南,原以为可看海边日落,岂料岸线不仅朝南,而且偏东,使日落方向不在海上。在水边散了会儿步,支起椅子看了会儿书。海风甚凉,但空气太湿,并无解暑之感。逗留1小时左右,暮色渐浓,便启程回家。归途路旁,某海边停车场上正在放露天电影。这是由疫情而兴起的形式,本系“复古”,却因观众开车入场,坐车观看,跟小时候印象颇深的《小灵通漫游未来》里的影院相似,对我来说别有几分掺着怀旧的未来色彩。
2020年7月26日
今天最高气温35ºC,感觉温度39ºC,是入夏以来最热的日子之一。我虽怕热,终是敌不过蓝天白云的诱惑,决定出去散步。我们散步多为午后,恰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于是挑了个相对阴凉的公园——亨普斯特德湖(Hempstead Lake)州立公园。该公园有一片不小的湖面,沿湖小径多有树荫,绕一圈约5公里。那小径虽是沿湖,跟湖之间其实隔着树林,好在每走一段便有通道可抵湖畔,我们也就时不时绕到湖畔看看。湖畔居然有几片小沙滩,一些人在玩沙戏水,直把沙滩作海滩。如此走走停停,花两个多小时才绕完一圈,汗水从额头往下流。但越是这样,回家洗个澡,吃几块冰凉的西瓜,然后冲一杯咖啡,到空调间看书的感觉越好。
(1) 《电脑游戏小忆》收录于我的主页(https://www.changhai.org/)。
(2) 暑假因送女儿参加侨办在江西婺源承办的“中国寻根之旅”夏令营而回了趟国,在杭州、上海两地逗留十余日,期间发了若干微博。以下文字大都是在微博基础上略加扩充所成,十分零散,故名“散记”。
(3) 后据博友说航站楼的楼上也有出租车,我也许是被地下层的标志误导了。
(4) 这是继2016年之后,第二次因送女儿参加侨办的“中国寻根之旅”夏令营而回国。此次夏令营的地点在厦门,我则在厦门、杭州、深圳三地共逗留十数日,期间发了若干微博。以下文字基本上是微博的简单拼合。
(5) 2019年夏天,我回国参加了7月26日至30日在大连理工大学举办的“第九届全国数学文化论坛学术会议”,以及7月31日至8月3日在贵州师范大学举办的“《数学文化》创刊十周年座谈会”。其间在深圳、大连、贵阳、香港各停留了若干天,并在武汉“过境”。以下文字是在微博基础上合并、修订、扩充的结果。
(6) 明眼的读者想必看出来了,这个标题是效仿笛福《瘟疫年纪事》而取的。本文收录的是2020年纽约疫情期间的一系列“小闲事”微博(截止于本书交稿前夕的7月底),所提到的公园都在长岛(Long Island)。
(7) “如果人类消失了……”收录于拙作《霍金的派对:从科学天地到数码时代》(清华大学出版社,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