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尿屁的玩笑

每年秋天我都会带孩子们去打流感疫苗，记得儿子8岁那年我带他去打流感疫苗，他忍着痛挨了一针后，问我为什么护士这次给他打针在大腿上而不是在手臂上。我哈哈一笑说：“你这个问题有意思，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儿子想了想说：“可能她觉得我的手太瘦了，怕针会穿过我的手臂，那我的手臂上就会插着一根针动不了了。”说完，儿子做了一个吐舌头、翻白眼、脑袋侧向一边的鬼脸，假装他的手臂上插着一根针，然后学僵尸走路扑到我怀里，引得我与女儿以及一旁的护士都哈哈大笑。轮到5岁的女儿打针时，儿子还装模作样地对护士说不要把针打到妹妹的手臂上，而要打到大腿上。女儿本来对打针一事非常害怕，听哥哥这样说，也确定不是要打在手臂上的，便放心躺下让护士为她打针。等她打完了嘟着嘴，我问她针有没有穿过她的手臂，还学着儿子的样子吐舌、歪头、扮僵尸，并一惊一乍地说：“我好害怕，我是一个不喜欢打针的僵尸！”女儿一看我滑稽的样子就噗嗤一声笑了，还嘲讽我是一个胆小鬼僵尸，然后一蹦一跳跟哥哥一起离开了。

很多父母从小活在一本正经的世界里，稍有一点儿出格的动作便会被家长或其他成人训斥为“不正经”。因此他们从小就没有办法释放那种作为孩子的生命力，只能不自觉地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人的情感和情绪被过度压抑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会加深他们的恐惧。他们长大以后也难以解开这种恐惧的枷锁，因此他们也只能活在一本正经的世界里，并进而对孩子也一本正经。

我反对那种让幼小的孩子一本正经地坐在小板凳上学习的教学方法，很多孩子的天性会因此而被压抑。我为孩子挑选幼儿园时，我会看幼儿园教室桌椅的摆放方法，那种桌椅摆得整整齐齐，没有留任何空间让孩子们可以坐在地毯上活动的幼儿园，我是绝不会选择送孩子去的。孩童的天性是跑来跑去，他们会坐着或趴着读书，而不是一本正经地坐在桌椅前听课。那些有足够空间让孩子们坐在地上，围成圈听老师讲故事的幼儿园，才是真正懂得儿童需求的好幼儿园。

处于脏话敏感期的五六岁的孩子们，经常会冒出屎尿屁之类的“脏话”，继而自顾自地哈哈大笑。我的孩子们刚开始认字时，常跟我们玩一个拼读游戏。他们会问：“Mom, Can you spell I cup?”（妈妈，你能拼读I cup吗？）。我便拼读说I-C-U-P，两个孩子就会哈哈大笑，说你刚才说了“I see you pee”（我看见你尿尿）。我一看上当了，也跟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有时候会追着他们挠痒痒“报仇”，大家哈哈大笑倒在沙发上。尽管这个游戏已经玩了无数次，孩子们还是喜欢一本正经地再追问我这个问题，我也继续一本正经地回答，再次与他们追逐打闹。孩子们心里其实明白我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诡计，却仍然会一次又一次地装傻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看重的不是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傻”，而是我这种傻的实质——把成人世界的那种一本正经的“毒药”抛弃，跟他们互动玩耍，给予他们愉悦的峰值体验，与他们建立起联结，实现心流的互动。有一天，女儿跟我在车上又玩起这个游戏，我俩哈哈大笑过后，女儿问我为什么爸爸觉得这个问题很蠢，而且一点儿都不好玩。我知道爸爸的科学脑袋接受不了屎尿屁这类的刺激，便告诉女儿每个人都不一样，如果爸爸不喜欢跟她玩这个游戏，她可以跟爸爸玩力量抗衡的游戏，也就是她可以与哥哥一起想办法把爸爸压倒，骑在爸爸身上让爸爸没法起来，爸爸很喜欢跟他们玩这个游戏。

很多父母不了解孩子会有脏话敏感期，往往用成人的教养观来看待这个问题，他们会厉声斥责孩子，禁止他们说这些“脏话”。孩子因为父母的斥责而变得谨小慎微，虽然不再说脏话了，但也被剥夺了一种探索的本性，从而变得一本正经。我先生曾经因为孩子们常开屎尿屁的玩笑而发脾气，觉得孩子没教养。但当爸爸发现我们可以这么开心地玩一些比较“粗俗”的游戏，而过了一段时间后孩子们忽然对屎尿屁这类字眼失去兴趣后，他才开始放松了他那“一本正经”的神经，偶尔也跟孩子们开开屎尿屁的玩笑。

我每次走进衣帽间去找鞋子的时候，孩子们总是会嘻嘻哈哈地把门关上，然后在外面把灯关掉。衣帽间没有窗户，被熄灯后里面变得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家长可能会觉得孩子在搞恶作剧，于是吆喝斥责孩子，开启了一本正经的本能反应。我知道如果孩子受到斥责后可能不会再那样做了，但每次看见爸爸妈妈进入衣帽间，他们内心深处仍然会涌动起关灯的冲动，只是被挨骂的恐惧压抑，这种压抑在青春期会成为一种反叛方式，让潜意识把他们带向原本恐惧的事物，心里既害怕又非常想尝试。为此每次他们把我关在衣帽间里并关上灯的时候，我都会大喊大叫，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然后开门冲出来假扮僵尸吓唬他们。他们嘻嘻哈哈四散逃窜，跟我玩一段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不会再玩这个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