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凤额绣帘高卷[1]，兽环朱户频摇[2]。两竿红日上花梢。春睡厌厌难觉。　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3]。不成雨暮与云朝[4]。又是韶光过了。

【解读】

明代汤显祖的戏曲名作《牡丹亭》，讲述了官家小姐杜丽娘游春时被一场春梦唤醒了内心压抑的情感，以致因渴望爱情而死的故事，表现了封建时代没有身心自由的青年女性的人生悲剧，撼人至深。而柳永的这首《西江月》，揭示的也是这一主题。

“凤额绣帘”、“兽环朱户”，在词作开篇就展示了一个富丽堂皇的生活空间，暗示了生活在其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大家闺秀。生活富足，并不能给闺中人以幸福。她在红日当头、春光大好之时，恹恹欲睡，提不起精神。因为盛年未偶，所以她渴望着关怀、渴望着爱情，以致无心欣赏美丽的春光。虽然刚刚做了一场男女欢会的美梦，但这好梦如同随风飞舞的柳絮，转眼就飘逝无踪。一个“狂”字，让我们体会到闺中女子在现实中被压抑的春心，在梦中得到了无所顾忌的释放，同时又感受到那场未完的春梦，如何扰乱了她的心扉！故而梦醒之后，她心中那莫名的忧愁，比醇酒还要浓烈。怀春之情尚不能排遣，而转眼“又是韶光过了”。词作以此句结尾，一则写自然界的春天即将逝去，紧承前文；一则写人生的青春短暂，闺中人眼看着美好的年华消逝而无人欣赏无人陪伴，使人顿生凄凉之感。

词作的女主人公虽然没有像杜丽娘一样，因情而梦、因梦而亡，但她们被锁在深闺得不到自由的处境，以及她们春心萌动、渴望爱情的心理却如出一辙，共同谱写了古代妇女不幸命运的一曲悲歌。

[1] 凤额绣帘：横额上绣着凤凰的帘帐。

[2] 兽环朱户：饰有铜兽环的红漆大门。

[3] 香醪（láo）：醇香的美酒。

[4] 雨暮与云朝：指男女交欢。典出宋玉《高唐赋》，详见《雪梅香》（景萧索）注释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