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未七夕[1]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2]？

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3]！

清漏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4]。

岂能无意酬乌鹊，惟与蜘蛛乞巧丝[5]？

【解读】

大中五年（851）春夏间，李商隐之妻王氏去世，待他从徐州幕府归来，人已不见。此后，悼伤的主题和旋律，就常常出现在义山诗中。这首题为七夕的七律，虽不是直接的悼亡，却可算是悼亡的变调。七夕是中国古代的女儿节，也是情人节和夫妻团圆节，自然会引起刚失去妻子的诗人的无限感触，但他所抒发的情感却并非一己之慨，而涵盖了更多与丈夫暌隔或爱情无着的妇女。首联用揣度和疑问语气，说起牛郎织女相会佳期的迢远。次联发出责询：牛郎织女生活于银河两侧，本来很近，为什么非要等到七夕才让他们一会？怨愤之意和矛头所指都不难体会。三联写他们的相思和无奈。末联回到七夕，从眼前的活动着笔，提醒人们：真正值得酬谢的，是舍身助人的乌鹊，只向蜘蛛乞求巧丝（谐音巧思），又有什么用呢？因自身之痛而想到更多人类似的苦楚，这就是诗人的襟怀。

[1] 辛未：即唐宣宗大中五年（851）。七夕：民俗节日，俗谓此日夜间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由乌鹊搭桥填河助其相会，民间妇女有供香果，拜月，望月穿针，结蛛网、视麦芽以及向织女乞巧等活动。见汉崔寔《四民月令》、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诸书。

[2] 迢递：高远貌，此谓时间之悠远。

[3] 碧落：道教称天为碧落。可要：岂要，何必要之意。金风：秋风，古人以五行配四时，秋属金，故云。玉露：指露水。《子夜四时歌》：“金风扇素节，玉露凝成霜。”

[4] 清漏：古代以漏器滴水计时，清漏渐移指时间流逝。

[5] “岂能”二句：《淮南子》记民间传说：“乌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荆楚岁时记》述民俗活动：“七夕，人家妇女结彩缕，穿七孔针，或以金银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有蟢子网于瓜上者则以为得巧。”用“岂能……惟与……”的句式组合二事，意谓怎能不感谢出力的乌鹊，却只寄希望于蜘蛛，向它乞取巧丝呢？惟与，惟同，只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