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费加罗在舞台后面，罗丝娜，霸尔多洛，伯爵。

霸尔多洛　（唱）——

你愿意不，我的罗丝涅特，

　挑选一个

　最出色的丈夫？

我固然不是蒂尔西[30]，

但是，晚上，在黑暗中，

我还是有我的价值。

　在漆黑的夜里，

最美丽的猫也会变成灰色[31]。

　〔他一面跳舞，一面重唱迭句。费加罗在他后面，模仿他的动作。

我固然不是蒂尔西。

（看见了费加罗）啊！进来，理发师先生。到前面来。您真可爱呀！

费加罗　（行礼）先生，不瞒您说，我妈妈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打那以后，我就有点改样了。（旁白，对伯爵）好极了，大人！

　〔在这一场，自始至终，伯爵想尽方法，要和罗丝娜说话。但是，监护人的一双多疑而机灵的眼睛一直妨碍着他们。这样，在演员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哑剧；这与医生和费加罗之间的争吵同时分别进行。

霸尔多洛　您又来灌肠、放血、开药方，想把我一家弄得天翻地覆吗？

费加罗　先生，我们不能天天都过节呀！但是，先生，您看得出来，除了我的经常照顾外，他们只要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那么热心，不等您家里的人吩咐，我就……

霸尔多洛　您热心，您不等我家里的人吩咐！那么，热心先生，对整天打呵欠，醒着跟睡着一样的那个可怜人，您怎么说？还有，对三个钟头以来一直打着喷嚏，打得连脑袋都要炸开，脑髓都要迸出来的那一个，您又怎么说？您对他们怎么说？

费加罗　您问我对他们怎么说？

霸尔多洛　是呀！

费加罗　我对他们说……唉，可不是嘛！我对打喷嚏的说：“上帝保佑你！”对打呵欠的说：“去睡你的觉吧。”而且，先生，我还不会因为说了这几句话就给您多开一笔账！

霸尔多洛　不错，说几句话您不会多开账。但是，假若我答应的话，放血费和药费就会把账单上的钱数大大地增加了。您把骡子的眼睛包扎起来，难道也是出于您的热心吗？您给它的瞎眼贴上膏药，就能使它瞽目重明吗？

费加罗　即使不能使它瞽目重明，但是，妨碍它看东西的可也不是膏药呀。

霸尔多洛　看您敢把膏药费写在账上！……我们不能这样瞎胡闹呀！

费加罗　老实说，先生，既然一个人只能在愚蠢和疯狂之间做个选择，在无利可图的时候，至少我要图个快活。快活万岁！谁知道世界能不能再存在三个星期呢？

霸尔多洛　道学先生，您最好还是把我的一百块银币连本带利还给我吧，别再拖了。我先告诉您一声。

费加罗　您对我的信用有所怀疑吗，先生？您的一百块银币！我宁愿欠您一辈子，也不愿意有一会儿不认账。

霸尔多洛　您跟我说说，您带给小费加罗的糖果，她觉得怎么样？

费加罗　什么糖果？您说的是什么？

霸尔多洛　是的，就是今天早上的糖果，放在纸袋里的，纸袋是用信笺做的。

费加罗　见鬼，如果……

罗丝娜　（插话）至少，您没忘了替我把糖果交给她吧，费加罗先生？我拜托过您的。

费加罗　啊！啊！今天早上的糖果？我多么糊涂，我！我怎么忘得干干净净了……啊！小姐，这些糖果好得很，美极了！

霸尔多洛　好得很！美极了！是的，没有疑问，理发师先生，您赶快改行吧！这一行，您干得实在漂亮，先生！

费加罗　怎么啦，先生？

霸尔多洛　它会叫您得到好名声，先生！

费加罗　我会维持我的好名声，先生。

霸尔多洛　您还不如说，您会忍受您的好名声吧，先生。

费加罗　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先生。

霸尔多洛　先生，您的嘴倒很硬！您放明白些：我和傻瓜争吵的时候，是永远不会让步的。

费加罗　（转过去，把背向着他）先生，我们的区别就在这一点上。我呢，我总是对傻瓜让步的。

霸尔多洛　嗯？他说什么，大学生？

费加罗　您以为您是在和一个只会使剃刀的乡下理发匠打交道吗？先生，我告诉您，我在马德里是个耍笔杆的，如果没有那些嫉妒我的人……

霸尔多洛　哼！您干吗不待在马德里？干吗改行到这儿来？

费加罗　一个人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您处在我的地位看看。

霸尔多洛　我处在您的地位！啊，老实说，我就会说傻话了！

费加罗　先生，您这一开头倒不太坏。我请您这位同行来评评理吧，他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呢。

伯爵　（恢复常态）我……我不是这位先生的同行。

费加罗　不是吗？看见您在这儿等候人家来诊病的样子，我以为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呢。

霸尔多洛　（生气）说了半天，您到底为什么到这儿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信件，要在今天晚上交给小姐？说呀，要不要我躲开？

费加罗　您对待穷人怎么这样粗暴呀！唉！说正经的，先生，我是来给您刮胡子的，没有别的事。今天不是您刮胡子的日子吗？

霸尔多洛　您回头再来吧。

费加罗　啊！是的，回头再来！明天早上，当地驻军全体人员都要来取泻药。这是许多人帮我的忙，我才拿到这笔生意的。您想想看，我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先生您到您自己的屋子去吧？

霸尔多洛　不，我不到我的屋子去。不过，哦……谁不让您在这儿给我刮胡子？

罗丝娜　（蔑视地）您真有礼貌！为什么不到我的屋子去呢？

霸尔多洛　你生气了！对不起，我的孩子，你的课马上要结束了；我呢，我很高兴听你唱歌，哪怕一分钟也不愿意放过。

费加罗　（低声，对伯爵）没法子把他支出去！（高声）喂，警觉！青春！把脸盆、水、先生刮胡子要用的一套东西全拿来。

霸尔多洛　对了，喊他们吧！他们已经疲倦不堪，您替他们施的手术真高明，他们全给您折腾坏了，难道不应该让他们躺躺吗？

费加罗　好吧！我自己去把东西拿来吧。是不是在您的屋子里？（低声，对伯爵）我会想法把他支出去。

霸尔多洛　（解下一串钥匙，经过考虑后说道）不，不，我自己去吧。（出去时候，低声对伯爵说）盯着点他们，我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