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费加罗，苏姗娜。

费加罗　十九尺宽，二十六尺长。

苏姗娜　喂，费加罗，瞧我的小帽子。这样你觉得比较好些吗？

费加罗　（拿住她的手）再好没有了，我心爱的人。啊！这束象征贞洁的鲜花[11]高高地戴在美丽姑娘的头上，结婚那天的早晨，在丈夫的情眼里，多么甜蜜呀！……

苏姗娜　（走开）你在量什么，亲爱的？

费加罗　亲爱的苏姗娜，我看看大人给我们的这张漂亮的床放在这里合适不合适。

苏姗娜　放在这屋里？

费加罗　他赏给我们的。

苏姗娜　我、我决定不要。

费加罗　为什么？

苏姗娜　我决定不要。

费加罗　到底为什么？

苏姗娜　我不喜欢这间屋子。

费加罗　你说出个道理来呀。

苏姗娜　要是我不乐意说呢？

费加罗　嘿！一个女人，她要是拿准了我们……

苏姗娜　要证明我对，就是承认我也会错。你到底是听我的呢，还是不听？

费加罗　府里这样方便的一间屋子，你居然不喜欢！这间屋子正在两个大房间的当中，晚上，夫人要是不舒服，在她那边按一下铃，噌的一下！两步路，你就到她的房间了。大人要有什么吩咐嘛，只要在他那边按一下铃，噔的一声！跳三跳，我就到了。

苏姗娜　这都很好！不过，要是大人清早按一下铃，打发你出去办一桩很费时间的差使，噌的一下！两步路，他就到了我的房门口，噔的一声！跳三跳……

费加罗　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苏姗娜　你安安静静地听我说。

费加罗　老天爷！什么事呀？

苏姗娜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的好人。阿勒玛维华伯爵追逐附近的美人追腻了，他想回府第来，可是并不是回到他的太太那儿，而是看上了你的老婆，你明白吗？他希望这间屋子不至于妨碍他的计划。这就是那位忠心耿耿的唐巴齐勒，为他寻欢作乐而极力帮闲的老实人，教我唱歌的高贵教师，每天给我上课的时候，对我说了又说的话。

费加罗　唐巴齐勒！啊，我的小宝贝！假如拿根棍子照某个人的背上狠狠地揍一顿，就可以把他的脊梁骨揍得很直很直的话……

苏姗娜　亲爱的！人家给我那份嫁妆，你当是单为犒劳你的勤劳，而没有其他目的吗？

费加罗　我卖过不少力气[12]，当然可以这么希望。

苏姗娜　聪明人够多么傻呀！

费加罗　人家都这么说。

苏姗娜　可是谁也不信。

费加罗　那是他们错了。

苏姗娜　告诉你吧：那份嫁妆是用来要我偷偷地答应他，单独和他在一起，待上那么一刻钟，就是以前贵族权利[13]所要的一刻钟……你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好受？

费加罗　我知道得这么清楚，如果伯爵大人结婚的时候，没有放弃那个可耻的权利的话，我绝不会在他的庄园内和你结婚。

苏姗娜　那个权利的确是取消了，他可懊悔着呢。今天他正想在你的未婚妻身上秘密赎回这个权利呢。

费加罗　（搓脑袋）我的脑袋受这一惊，吓软了，我的额头恐怕要长东西了……

苏姗娜　那就别搓它！

费加罗　怕什么？

苏姗娜　（微笑）要是长出一颗小疙瘩，迷信的人[14]……

费加罗　你还笑，狡猾的女人！啊，假若有办法抓住那个大光棍，骗他上钩，把他的钱弄到我的口袋里面来！

苏姗娜　捣鬼和弄钱，这正是你的拿手好戏。

费加罗　我不是因为怕丢脸才不干。

苏姗娜　是害怕吗？

费加罗　干一件危险的事情，算不了什么；问题是如何把事情办得好好的，而又能够平安脱险。因为，夜里走进别人家里，偷人家的老婆，为这个吃一顿鞭子，没有比这更容易办到的了。好些浑小子都这么干过。但是……（里面按铃声）

苏姗娜　夫人醒了。她吩咐过我，要我结婚那天的早上，我是第一个跟她说话的人。

费加罗　这里面又有什么讲究吗？

苏姗娜　爱神说，这样做就给被抛弃的妻子带来好运气。回头见，我的费、费、费加罗。想想我们的事吧。

费加罗　给我一个小小的吻，好打开我的思路。

苏姗娜　今天，给我的恋人！你倒想得好！明天我的丈夫会说什么？（费加罗吻她）嗯，嗯！

费加罗　你不了解我对你的爱情。

苏姗娜　（脱身）讨厌东西，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不从早到晚对我谈你的爱情？

费加罗　（神秘地）等我能够从早到晚证明给你看，我怎样地爱你。（第二次按铃声）

苏姗娜　（远远地，把手指并拢放在嘴上）先生，这就是你要的吻。我没有别的给你啦。

费加罗　（追她）啊！但是我给你的吻，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呀。